林清晏的孔雀石扳指叩在青玉硯臺上，濺起幾點(diǎn)松煙墨。

阿棠昨日采買的陳年松松墨果然滲著晨露清冽，落在翰林院特制的灑金箋上，將"裁撤冗官""軍械統(tǒng)管"八個字洇得格外鋒利。

"側(cè)夫人，刑部張大人遞話，說陳記少東家招了。"蘇青梧捧著藥箱進(jìn)來，腕間翡翠鐲撞在銅鎖上叮當(dāng)響，"火場里燒毀的賬冊，原是軍械司貪墨的證據(jù)。"

林清晏蘸墨的狼毫頓在"兵部"二字上方。

沉水香混著硫磺的焦苦氣突然從奏折里鉆出來——這是三日前戶部侍郎碰過折子時留下的氣味。

她閉目揉著太陽穴，眼前浮現(xiàn)出那人在御書房捧著改革方案時，袖中藏著的半塊虎符在龍涎香里閃著寒光。

更漏指向卯時三刻，宮門外的白玉階凝著霜。

"好個'裁撤冗官'！"皇帝將奏折拍在龍案，震得十二旒冕上的東珠簌簌搖晃。

林清晏跪在丹墀下，嗅到正義官員們身上飄來的雪松香里裹著振奮的顫栗，而角落飄來的沉水香正裹著暗紅火星。

沈昭的玄鐵護(hù)腕忽然碰響她發(fā)間銀簪。

他單膝點(diǎn)地："臣請以鎮(zhèn)北軍為試點(diǎn)，先行軍械統(tǒng)管之制。"話音未落，兵部尚書袖中虎符當(dāng)啷墜地，正滾到林清晏繡著纏枝紋的裙裾邊——那紋路與各府火漆印分毫不差。

半月后的慶功宴，滿園桂子都浸在捷報里。

"恭喜將軍夫人。"正義官員們舉著夜光杯圍過來，林清晏的蹙金裙擺拂過廊下冰鑒，將陳年松煙墨香融進(jìn)櫻桃酪里。

她正要接話，忽見沈郡主鬢邊石榴釵映著燭火，在池水倒影里裂成三日前暗樁送來的密信模樣——"當(dāng)心宴上酒器"。

沈昭的劍鞘突然橫在她面前，擋住某位官員敬來的琥珀光。

那人蟒袍上的沉水香霎時暴漲，卻在觸及將軍玄甲時碎成齏粉。

林清晏的銀簪順勢挑開酒壺蓋，壺中浮著的桂花竟拼成半個"陳"字。

"今日慶賀新政，本將軍倒有件私事。"沈昭解下佩劍擲在案上，劍穗纏著的金箔碎片簌簌落在林清晏掌心。

滿園燈火突然暗下來，三十六盞琉璃宮燈次第亮起，每盞都映著他們共同查過的賬冊殘頁。

林清晏的孔雀石扳指突然發(fā)燙。

她轉(zhuǎn)身望向蓮池，見水面上飄著的金箔拼成完整賬目那夜，缺角的弦月正映著沈昭眼底跳動的光。

將軍戰(zhàn)甲上的霜雪氣裹著桂花釀的甜，將她發(fā)間銀簪染成初見時那支燒焦的狼毫筆。

"本將要謝的從不是天恩。"沈昭的護(hù)腕輕輕擦過她腕間紅繩，繩結(jié)上串著的火漆印碎片叮咚作響，"是夫人教我識得，最利的劍不在沙場。"（續(xù)寫部分）

宮燈映著金箔在蓮池水面碎成星子，林清晏掌心被劍穗刮出紅痕。

沈昭玄甲上沾著的桂花釀?wù)樦o(hù)腕紋路往下淌，在青石磚洇出半朵纏枝蓮——恰似他們初遇那夜，被火舌舔舐的賬冊殘頁。

"將軍可知..."她喉間松煙墨的澀意被石榴酒沖散，孔雀石扳指突然撞在沈昭胸甲，"那日火場里燒焦的檀木算盤，至今還嗅得到戶部侍郎的冷汗。"

話音未落，沈郡主拋來的石榴花正落在兩人交疊的袖口。

小郡主踮腳去夠冰鑒上的櫻桃酪，鎏金護(hù)甲將池面金箔攪得更碎："哥哥再不說清楚，明日滿京城都要傳將軍府的賬冊會開花！"

沈昭突然握住她挑開酒壺蓋的銀簪。

簪頭燒焦處沾著的硫磺粉末簌簌落在掌心，與三日前暗樁送來的密信灰燼混在一處。"夫人可記得陳記當(dāng)鋪那架屏風(fēng)？"他劍柄輕叩冰鑒，震得其中玉壺春泛起漣漪，"上月查抄時，兵部郎中藏在夾層的私鹽契書..."

林清晏腕間紅繩突然繃緊。

火漆印碎片撞在翡翠鐲上，將刑部張大人的密報與戶部賬冊殘頁串成珠鏈。

她偏頭避開某位官員敬來的琥珀光，嗅到對方蟒袍熏的沉水香里裹著米漿的酸澀——這是城西糧鋪特制的防蠹藥香。

更漏滴到戌時三刻，宮燈將兩人影子投在琉璃照壁上。

沈昭突然解下佩劍擲給侍從，玄鐵劍鞘撞翻的瑪瑙盤里，滾出半塊雕著"陳"字的桂花糕。

林清晏的蹙金裙擺拂過時，孔雀石扳指在青玉磚上叩出清脆聲響。

"本將要謝的..."沈昭指尖沾著櫻桃酪，突然抹在她蹙金衣領(lǐng)的纏枝紋上，"是夫人教我看懂，戶部賬冊里夾著的婚書，比虎符更利三分。"

蓮池突然炸開數(shù)盞荷花燈，驚得沈郡主懷里石榴酒灑在冰鑒。

林清晏發(fā)間銀簪被燈火映得雪亮，簪尾燒焦處垂下的金線正勾著沈昭戰(zhàn)袍束帶。

她嗅到將軍身上霜雪氣裹著松煙墨的焦苦，恍若初見那夜火場里，他玄甲上沾著的灰燼。

"哥哥羞也不羞！"沈郡主抓起案上撒金箋擲向蓮池，紙箋觸水化作金箔鯉魚，"上月在醉仙樓，是誰盯著夫人補(bǔ)的賬冊..."

滿園哄笑中，林清晏的翡翠鐲突然撞在沈昭護(hù)腕。

她借著整理鬢發(fā)的動作，將某位官員袖中漏出的半張鹽引塞進(jìn)纏枝紋袖袋。

刑部特制的灑金箋觸到孔雀石扳指，洇出"米價"二字的水痕。

戌時末的更鼓傳來時，林清晏正倚著沈昭數(shù)池面金箔。

將軍戰(zhàn)袍束帶突然散開，露出內(nèi)襯縫著的火漆印碎片——正是三日前從陳記當(dāng)鋪暗格里取出的賬冊殘頁。

"明日讓蘇青梧把西跨院的冰鑒撤了。"她突然攥緊沈昭腕間紅繩，"刑部新送來的陳年卷宗，最忌桂花釀的濕氣。"

沈昭笑著替她扶正銀簪，簪頭燒焦處沾著的硫磺粉簌簌落在掌心。

池面飄著的金箔突然被夜風(fēng)卷起，拼成三日前暗樁密信里的"糧"字，又碎在沈郡主潑來的石榴酒中。

將軍府馬車碾過朱雀大街時，林清晏突然掀簾望向夜市。

某間米鋪門前飄著的靛藍(lán)幌子，正與她半月前在戶部賬冊見過的赭石染布紋樣相同。

更夫梆子聲里，隱約傳來糧商壓著嗓子的爭執(zhí)："...漕運(yùn)那頭漲了三成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