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穿透云母窗格時,青銅兵符的棱角在案幾上投下鋸齒狀的陰影。陸昭華指尖劃過冰涼的符身,篆刻的"虎嘯營"三字突然在晨光里顯出異樣——朱砂勾勒的邊框比契約約定的窄了半分。
"三戍?"她猛地展開竹簡,昨夜蕭景珩血書朱批的位置赫然變成了"邊關三戍調兵權"。契約邊緣的鮫綃暗紋被墨暈開,十二道戍堡標記只剩三道。
殿外傳來三長兩短的叩門聲。陸昭華反手將兵符壓進《六韜》竹簡,青銅與青竹相撞發(fā)出清越聲響。黑影順著門縫滑入,暗衛(wèi)跪地時帶起一陣帶著馬革氣息的風。
"北境加急。"牛皮密信的火漆上,狼毒花印記缺了一片花瓣。
陸昭華用簪尾挑開火漆。羊紙展開的剎那,沈知意提著藥籃的身影恰好掠過窗外。紫藤花架投下的光斑在她月白裙裾上跳動像一串猝不及防的休止符。
"將軍要屬下提醒娘娘,"暗衛(wèi)的聲音壓得極低,"狼毒花開時,最忌——"
金簪落地的脆響截斷了后半句話。陸昭華轉頭看見沈知意僵在回廊轉角,藥籃打翻在地,當歸根須沾著泥土滾到密信邊緣。那支纏絲金簪在青磚上彈跳兩下,簪頭的珍珠突然迸裂,露出里面蜷曲的薄絹。
蕭景珩的玄色靴尖出現在垂花門時,陸昭華的劍鞘已經挑起藥籃。皮紙順著當歸的縫隙滑入黃芪堆,暗衛(wèi)的佩刀同時抵住沈知意后心。
"這簪子的做工倒是特別。"蕭景珩彎腰拾起金簪,拇指撫過珍珠斷裂處。暮春的風突然變得粘稠,吹不散他指節(jié)泛白的力度。
沈知意踉蹌著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劍鞘。"奴婢、奴婢只是來送藥......"
金簪在蕭景珩掌心斷成兩截。陸昭華看見他瞳孔驟縮——半片泛黃的絹布從簪管里飄落,上面墨線勾勒的城堞與契約暗紋嚴絲合縫。
"北境布防圖殘片。"陸昭華的劍鞘突然轉向,挑開沈知意腰間香囊。曬干的雪蓮紛紛揚揚落下,露出藏在夾里的半枚火漆印——狼毒花缺了的花瓣正在此處。
蕭景珩的呼吸掃過陸昭華耳畔,帶著松墨與血腥的熟悉氣息。"娘娘好手段。"他指尖碾碎干枯花瓣,"連本宮書房里的《貞觀政要》都翻過了?"
藥籃里的當歸突然簌簌震動。昭華低頭看見羊皮紙邊緣從黃芪堆里探出,北境特有的沙棘汁密文正緩緩顯形。沈知意突然撲向斷簪,月白袖口掠過劍鋒,一線血紅濺上青磚。
"沈姑娘!"蕭景珩的厲喝驚飛檐下燕子。陸昭華卻已轉身,劍鞘精準點中沈知意曲池。那抹白色身影軟軟倒下時,她看見蕭景珩玄色衣袖下的手背暴起青筋。
殘陽將三人影子拉長投在宮墻上。折斷的金簪尖刺與契約缺口拼合成完整的螭龍紋,陸昭華突然輕笑出聲:"殿下現在相信了?十二戍的調兵權......"
蕭景珩突然掐住她手腕。羊皮紙從藥籃震落,沙棘汁密文在暮光里顯出猙獰的狼首圖案。宮墻外傳來戍衛(wèi)換崗的鼓聲,一聲比一聲急,像誰失控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