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昭華著合二為一的狼首玉墜,金光刺得她瞇起眼。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后背扎著的琉璃碎片在陽光下泛詭異的藍光。遠處太廟傳來的鐘聲里,她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混著少年沙啞的計數:"九百九十七、九百九十八......"
"當心!"蕭景珩猛地拽過她,三支黑羽箭擦著發(fā)髻釘進銀杏樹干。樹皮瞬間腐蝕出焦黑的窟窿,冒出帶著腥味的白煙。陸昭華反手甩出玉墜,金屬相撞的脆響里,那具從太廟模型爬出來的尸體突然僵直了脖頸。陸昭華手腕一翻,玉墜劃破白煙直擊尸體眉心。那具干尸的喉嚨里突然發(fā)出"咯咯"的聲響,腐爛的嘴唇竟開始蠕動:"......九百九十九。"蕭景珩的咳嗽聲戛然而止,后背的琉璃碎片"啪"地炸成藍色粉末。銀杏樹根下的鐵鏈突然繃直,樹皮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符咒。
雪粒擊打窗欞的聲響突然密集起來,密室銅門在陸昭華身后合攏的悶響驚動了炭盆里將熄的暗火。蕭景珩的玄色衣袖掃過案幾,布防圖殘片在移動中露出邊緣焦痕——朔方要塞的位置赫然是個規(guī)整的圓洞。
"愛妃好巧的手。"他劍尖挑起那片殘缺,寒光映出絹布邊緣細密的針腳。炭火噼啪炸開一顆火星,濺在陸昭華手背燙出紅痕,她沒縮手,火折子的焰苗反而更近絹布三分。
沈知意的驚呼從暗門方向刺來。月白裙裾掠過青磚的瞬間,案幾上密信突然竄起幽藍火苗,焦黑的羊皮紙上"臘月廿三"四個字像被無形的手撕開傷口般滲出血珠。陸昭華劍鞘橫掃,真殘片擦著炭盆邊緣滑入赤紅木炭,騰起的青煙里閃過半幅城堞紋樣。
蕭景珩玄袖翻卷打翻炭盆,灼熱的碎炭在青磚上迸濺成星。沈知意撲向那片燃燒的密信,染血的指尖剛觸到焦邊,整張羊皮紙突然化作灰蝶紛飛。飛揚的余中有金線游走,在雪光映照下拼出半幅螭龍紋,與沈知意腰間香囊的缺口嚴絲合縫。
"三年前的燙金官印。"陸昭華劍尖挑起一片未燃盡的灰燼,金線在刃上蜿蜒如活物,"沈姑娘的父親,當年負責督造北境烽燧?"
沈知意跪坐在炭灰里,月白裙擺沾滿黑痕。她顫抖的手指解開香囊,半枚火漆印跌在灰燼中,缺角處露出靛青底色。"父親臨終前......"喉間的血沫讓她聲音像破了的風箱,"把這個縫在我褻衣夾層......"
蕭景珩突然抓住陸昭華持劍的手腕。他有密信灼傷的焦痕,力道卻大得驚人,劍刃在兩人之間震顫著割裂空氣。"娘娘現在肯說了?"他拇指重重擦過她口的老繭,"朔方要塞的真圖在哪?"
窗外戍衛(wèi)的梆子聲恰好傳來三更。陸昭華感到袖中藏著的銅管開始發(fā)燙——父親給的真正兵符正在預警。她突然輕笑出聲,劍尖劃向自己左袖,裂帛聲里落的卻不是布防圖,而是一截纏繞金絲的黢黑木炭。
"在這里。"她用炭條在青磚上快速勾畫,線條在接觸到磚縫殘留的血跡時突然變成暗紅色,"但只能看十息。"炭筆劃過最后一根箭樓輪廓的瞬間,整幅圖形如被火燒般開始褪色。
蕭景珩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認出來了,這是北境特制的血隱砂,遇堿顯形遇酸消散。沈知意突然劇烈咳嗽,袖中抖落的藥粉隨風飄向磚面,即將消失的圖形又清晰了幾分。
"沈姑娘的止咳散......"陸昭華劍鞘抵住她咽喉,"原來是石灰粉?"
暗門突然被撞開,寒風卷著碎雪灌入密室。戍衛(wèi)統(tǒng)領的鐵甲上凝著冰碴,聲音比鎧甲更冷:"稟殿下,朔方六百里加急——狼煙起了。"陸昭華指尖一顫,炭條"啪"地斷成兩截。蕭景珩的劍穗金鈴突然瘋狂搖晃,沈知意腰間的香囊竟?jié)B出靛青黏液。戍衛(wèi)統(tǒng)領鐵靴碾碎地磚上未干的血隱砂圖形,冰碴簌簌落在陸昭華手背:"叛軍已突破黑水河。"
"不可能!"陸昭華猛地站起,袖中銅管燙得灼人,"那處有父親設的連環(huán)......"話音戛然而止,她意識到什么,轉頭看向沈知意。那姑娘正用染血的指甲摳挖香囊缺口,每挖一下,蕭景珩后背的琉璃粉末就泛起藍光。
蕭景珩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,劍尖插進磚縫才穩(wěn)住身形。陸昭華眼疾腳快踢翻案幾,飛濺的墨汁潑在沈知意裙擺上——那些看似隨意的黑痕突然扭曲成狼首圖案。
"原來如此。"陸昭華冷笑,玉墜往炭盆里一擲,"沈姑娘這身衣裳,是拿北境守軍的血染的吧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