靛青黏液順著兵侍郎爆裂的官帽往下淌,他的慘叫突然變成液體流動的咕嘟聲。陸昭華后撤半步,看著這個活人像蠟像般融化——翻卷的皮膚下露出金線編織的骨架,最終坍縮成池邊一灘蠕動的黏液。虎符在她掌心劇烈震顫,邊緣缺口突然射出金光,與祭壇中央狼首紋凹槽形成光路連接。
"嵌進(jìn)去!"景珩的鎖鏈在血池上方嘩啦,右臂傷口滴落的血珠在池面凝成北境地圖,"唯一能..."金線突然從他嘴角刺出,將后半句話絞成血沫。
陸昭華撲向祭壇時,三條鎖鏈破空抽來。她旋身虎符格擋,金屬碰撞濺起的火星竟點燃了飛濺的黏液?;鹈珥樦鹁€竄向血池,沸騰的液面浮現(xiàn)出十三歲的蕭景珩——被鐵鏈壓跪在冰棺上,太醫(yī)手持靛青琉璃瓶正往他脊椎注入液體。
記憶中的劇痛順著金線傳回現(xiàn)實。陸昭華踉蹌跪地時,血池里浮現(xiàn)出陸父的身影:大將軍將虎符重重磕在龍案角,裂縫處滲出金線卻被他的護(hù)心鏡截斷。
"原來父親早就..."她咳著血沫抬頭,看見蕭景珩七竅中的金線正瘋狂涌向祭壇。符文接連亮起,穹頂墜落碎石。
蕭景珩突然掙斷右臂鎖鏈,染血的手指抓住她腕甲:"密道...有龍髓..."話音未落,整個人被拽向血池。金線繭表面凸起無數(shù)掙扎的手印,像溺水者最后的呼救。
陸昭華拔出佩劍斬向鎖鏈。劍刃剛觸及最細(xì)的那根金線,有記憶碎片順著劍身灌入腦海——
隆冬的太醫(yī)署,少年蕭景珩被按在冰棺上。靛青液體注入脊椎時,他咬碎的牙混著血沫濺在琉璃瓶上。窗外飄著雪,皇帝的聲音屏風(fēng)后傳來:"龍髓需以皇室血脈為引..."
現(xiàn)實中的血池突然暴漲,淹沒了她的小腿。沸騰的液面又浮現(xiàn)新畫面:陸父跪在御書房,將殘缺的虎符呈給皇帝。當(dāng)夜值班的羽林衛(wèi)全都七竅流血而死。
"昭華!"
蕭景珩的喊聲驚醒了她。血池里伸出數(shù)十根金線,正順著劍身往上。陸昭華果斷松手,佩劍被拖入血池的瞬間,她看見繭狀物里的蕭景珩做了個口型——"燒"。
懷里的《宮體檢錄》殘頁突然自燃?;鸸庵?,少年手腕被鐵鏈勒出的血痕清晰可見,旁邊朱批"癸酉年臘月脊椎穿刺"的字樣正被火焰吞噬。
"接著!"
蕭珩從繭中拋出一物。陸昭華接住的剎那,掌心傳來灼痛——是半枚帶著體溫的狼首玉墜。血池突然劇烈翻涌,所有金線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朝她刺來。
她翻身滾向祭壇邊緣,玉墜在血水中發(fā)出刺目的藍(lán)光。穹頂崩落的碎石擦過臉頰時陸昭華突然明白了一切:玉墜缺口與虎符完全吻合,這才是真正的調(diào)兵信物。
"走!"蕭景珩的聲音已經(jīng)嘶啞得不成人聲。金線繭被拖向池底前,他最后看了她一眼,染血的睫毛下眸光清亮如初見那日。
血水漫到腰際時,陸昭華摸到了祭壇邊緣的機括。玉墜嵌入凹槽的,整面石壁轟然翻轉(zhuǎn),將她拋進(jìn)一條塞滿棉絮的甬道。那些發(fā)黃的棉絮里裹著琉璃瓶碎片,每片都?xì)埩糁珊缘牡迩嗌圹E。
三十步外透出月光。陸昭華爬出洞口時,御花園的露水正滴在她顫抖的睫毛上。懷里的玉墜突然發(fā)燙,邊緣滲出金線朝她虎口舊傷游去,像在傳遞最后的訊息。
遠(yuǎn)處傳來四更梆子聲。更詭異的是,皇城西北角兵部衙門竟亮著燈——那個本該在三個月前就被查封的軍械庫里,隱約出與血池相同的銹腥味。
銀杏葉沙沙作響。陸昭華攥緊玉墜,突然聽見地底傳來鎖鏈晃動的脆響。那聲音越來越近,仿佛有誰正拖著沉重的鐐銬,沿著她剛逃出的密道往上爬。陸昭華貼著銀杏樹干住呼吸,玉墜在她掌心燙出一道紅痕。地磚縫隙滲出靛青色黏液,鎖鏈聲突然在腳下停住——指甲刮擦青石的刺響從井口傳來。軍械庫窗紙突然映出個人影,那人正把什么液體倒進(jìn)銅盆,銹腥味頓時濃得嗆喉。
"喀嗒"。井蓋被頂開的瞬間,陸昭華將玉墜按進(jìn)虎符缺口。藍(lán)光暴起時,她看清爬出來的人影蕭景珩左肩還纏著半截金線,鎖骨下方新裂開的傷口里嵌著片琉璃碎渣。軍械庫門軸吱呀作響,兵部侍郎端著銅盆的身影被月光投在井臺上。蕭景珩突然攥住她手腕,帶血的手指在虎符上劃出個"叁"字——正是當(dāng)年他們初遇時,少年太子在箭靶上刻的標(biāo)記。陸昭華指尖一顫,虎符上的"叁"字被血珠洇開。蕭景珩突然拽著她往銀杏后躲,銅盆里的液體潑在井臺上,青石磚頓時冒出靛色的泡沫。兵部侍郎的官靴踩過黏液,發(fā)出黏膩的吱嘎聲。
"別出聲。"蕭景珩的呼吸噴在她耳后,帶著鐵銹味的熱氣。他左肩的金線突然繃直,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牽扯著。軍械庫的窗紙上,兵部侍郎的影子正彎腰撿起什么——是半截帶著牙印的琉璃瓶。
陸昭華摸到袖箭時,蕭景珩突然悶哼一聲。他鎖骨下的琉璃碎片正往外滲金線,那些絲在月光下扭動著組成北境方言的"快走"。遠(yuǎn)處傳來戍衛(wèi)換崗的梆子聲,兵部侍郎的影子猛地轉(zhuǎn)向聲源處。陸昭華袖箭剛滑到掌心,蕭景珩突然掐住她手腕。銅盆落地的脆響里,兵部侍郎的影子突然拉長變形——官帽頂端"啵"地裂開,鉆出三條扭動的金線。銀杏葉擦過她臉頰時,蕭景珩突然把虎符按進(jìn)她掌心,沾血的手指在"叁"字上重重一碾。軍械庫窗紙"刺啦"破了個洞,月光正好照見兵部侍郎翻卷的袖口,那里密密麻麻全是針眼,正往外滲著靛青黏液。陸昭華感覺蕭景珩的手在發(fā)抖,他指尖的血蹭在她虎口上,黏糊糊的。"別動。"他聲音壓得極低,呼吸噴在她耳后發(fā)燙。軍械庫的門突然吱呀一聲,兵部侍郎的官靴踩過滿地黏液,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。下那些針眼里的黏液越滲越多,竟在地上匯成個歪歪扭的"叁"字。蕭景珩突然松開她手腕,從靴筒抽出把短刀——刀柄上纏著的紅線已經(jīng)磨得發(fā)黑。蕭景珩的短刀剛出鞘,兵部侍郎的官突然"刺啦"裂開,靛青黏液像活物般涌向那個歪扭的"叁"字。陸昭華感覺耳后的熱氣驟然消失——蕭景珩一個箭步上前,刀尖精準(zhǔn)挑破侍郎領(lǐng)口的金線盤扣。那黏液突然發(fā)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,濺在刀身上的血珠"滋啦"冒起紫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