靛青黏液在月光下沸騰,兵部侍郎的官袍碎片像腐爛的蝶翼飄落。陸昭華后撤時靴底黏上蛛網(wǎng)般的金線,每走一步都扯出細密的血珠。銀杏樹根突然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,她反手斬斷頭頂垂落的氣根——碗口粗的樹干砸穿地磚,地下傳來水管爆裂的悶響。
"紅線...要血..."
蕭景珩的喘息混著鐵銹味。他鎖骨下的琉璃碎片正瘋狂旋轉(zhuǎn),將新滲出的血珠紡成金線。短刀脫手扎進侍郎心口的剎那,那些褪色的紅線突然活過來般纏上金線,像燒紅的鐵鏈烙進雪地。
黏液發(fā)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。陸昭華突然明白父親為何總在劍穗纏紅繩——當年北境平叛時,叛軍巫師的血上紅繩竟自燃成灰。她縱身撲向蕭景珩,劍鋒劃過自己掌心,血淋淋的手掌按在他短刀柄上。
紅線遇血暴漲,順著金線竄進侍郎七竅。月光下清晰可見那些紅線在血管里游走,所過之處皮肉如蠟融化。蕭景珩突然劇烈抽搐,脊椎處浮出十三道排列規(guī)整的針孔疤痕,最深的那處正涌出靛青色液體。
"癸酉年臘月..."陸昭華想起《宮體檢錄》里被焚毀的那行朱批。懷里的狼首玉墜突然發(fā)燙,燙得她心口一顫。兵部侍郎的軀干已融成黏液,唯剩靈蓋懸浮在金線交織的網(wǎng)上,像只被蛛絲裹住的螢火蟲。
蕭景珩的指甲摳進她腕骨:"別看..."
琉璃碎片從他鎖骨迸出,帶著金線扎向銀杏樹干。樹皮剝落的瞬間,陸昭華看見樹芯刻著密密麻麻的"叁"字——與虎符上被血洇開的標記一模一樣。樹根深處傳來鎖鏈晃動的回音,仿佛有無數(shù)個少年被鐵鏈壓跪在冰棺上,脊椎穿刺的劇痛順著金線傳進她骨髓。
"冬至活祭!"
兵部侍郎的天靈蓋突然自燃,靛青火焰在空中組成四個扭曲的大字?;鹈缣虻绞捑扮裰讣鈺r,他脊椎上的針孔同時射出金線,在月光下織成縮小版的皇城立體圖。西北角太廟的位置,琉璃瓦的紋路正滲出和龍髓相同的液體。
陸昭華撕下裙擺纏住他流血的手腕。蕭景珩的睫毛在月光下抖得厲害,卻在她包扎時突然扣住她五指,帶著她的手按向自己心口。掌下皮膚燙得驚人,一道未完成的狼首紋正在金線侵蝕下滲血。
"當年要是..."他喉結(jié)動了動,沒說完的話被太廟方向傳來的鐘聲碎。
燃燒的灰燼突然懸浮重組,在宮道上空凝成箭頭。最后一?;鹦窍鐣r,陸昭華發(fā)現(xiàn)蕭景珩的瞳孔變成了淡金色——就像十三歲那年在箭場,少年太子拉弓時被陽光突然照透的眼睛。陸昭華的手指陷進蕭景珩滲血的狼首紋里,黏膩的血漿順著指縫往下淌。"你早就知道..."她話音未落,太廟方向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脆響。蕭景珩反手將她護在身下,三支黑羽箭擦著他耳際釘入樹干,箭尾纏繞的金瞬間腐蝕出碗大的窟窿。
"叁字營!"陸昭華劍尖挑開最粗的那根金線,線頭竟像活蛇般纏上她的劍穗。蕭景珩突然悶哼一聲,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后背扎著半截琉璃碎片,靛青液體正順著脊椎針孔往里滲。
樹根深處傳來鐵鏈拖地的嘩啦聲,混著少年們嘶啞的"叁"字計數(shù)。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,吐出的血沫里浮著細碎金砂。陸昭華扯開他衣領(lǐng),心口未完成的狼首紋正在金線侵蝕下扭曲變形,像被無形撕扯著要拼出完整圖案。陸昭華的手掌死死抵住蕭景心口,狼首紋的金線突然像活物般纏上她手腕。"別松手..."蕭景珩咳著血沫抓住她小臂,樹根鐵鏈聲越來越近。那三支黑羽箭突然自燃,箭桿上浮現(xiàn)出和蕭景珩脊椎針一模一樣的排列數(shù)字。陸昭華劍穗上的紅線遇血瘋長,順著金線直扎進樹干,樹芯里頓時傳出撕心裂肺的嚎叫。蕭景珩后背的琉璃碎片突然炸開,濺出的靛青液體在空中凝成縮小版的太廟立體圖,屋檐下赫然垂著十三具纏金線的少年尸體。陸昭華指尖的金線突然繃直,勒進她皮肉里滲出血珠。蕭景珩的瞳孔完全變成了金色,喉間發(fā)出不似人聲的低吼,那些纏繞在尸體上的金線竟像蛛網(wǎng)般顫動起來。樹根下的鐵鏈聲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"叁"字計數(shù)聲,每一聲都讓太廟模型里的尸體抽搐一下。陸昭華突然感到掌心狼首紋在蠕動,未完成的圖案正瘋狂吞噬她的血填補空缺。蕭景珩的指甲已經(jīng)掐進她手腕骨縫,卻在她痛呼時突然松開,染血的手指顫抖著撫上她臉頰:"...跑..."話音未落,三具尸體突然從模型里探出頭來,腐爛的嘴唇同時張開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金線。陸昭華手腕上的金線突然繃斷,血珠濺在景珩金色的瞳孔上。那三具尸體的金線像毒蛇般竄出,卻在碰到她掌心血跡時突然蜷縮后退。蕭景珩的喉結(jié)滾動著發(fā)出野獸般的喘息,后背針孔里滲出的金線突然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猛地扎進地上那灘侍郎化成的黏液里。
"咔嗒"——太廟模型的屋檐裂開一道縫,十三具尸體齊刷刷轉(zhuǎn)頭看向陸昭華。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每具尸體鎖骨下都嵌著半片琉璃,旋轉(zhuǎn)的紋路和蕭景珩身上的一模一樣。蕭景珩染血的手指突然扣住她后頸,帶著血腥氣的呼吸噴在她耳畔:"數(shù)三下。"
樹根下的鐵鏈聲突然變成整齊的踏步聲,腐爛尸體嘴里的金線開始有節(jié)奏地收縮。陸昭華劍穗上殘余的紅線突然自燃,火苗順著金線燒進太廟模型,屋檐下懸掛的尸體頓時發(fā)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。蕭景珩脊椎上的針孔同時迸出金線,在燃燒的模型上方織成一張巨網(wǎng)。
第三具探出頭的尸體突然炸開,飛濺的腐肉里藏著枚完整的狼首玉墜——和陸昭華懷里那枚正好能拼成一對。蕭景珩的金色瞳孔劇烈收縮,他掐著她后頸的手突然松開,轉(zhuǎn)而抓住那枚墜子按進自己心口正在流血的狼首紋里。血珠順著蕭景珩的睫毛滴落,狼首玉墜嵌進他心口的瞬間,那些金線突然像活蛇般扭動著縮回尸體口中。陸昭華聽見自己懷里的玉墜發(fā)出嗡鳴,兩枚墜子隔著衣料竟開始互相吸引。蕭景珩突然悶哼一聲,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:"快...合上..."
太廟屋檐下的尸體突然集體抽搐,他們鎖骨間的琉璃碎片同時轉(zhuǎn)向陸昭華。她摸出懷里的玉墜時,樹根下的鐵鏈聲驟然變成刺耳的刮擦聲,仿佛有千萬只鐵爪在刨地
"二!"蕭景突然暴喝,他后背的金線全部繃直,在月光下織成蛛網(wǎng)狀的屏障。陸昭華看見他心口的狼首紋正在玉墜壓迫下滲出黑血,那些血珠滾到金線上竟發(fā)出烙鐵淬火般的聲響。
最后一具探出頭的尸體突然張開嘴,金線裹著腐肉直射而來。陸昭華猛地將兩枚玉墜拍在一起,刺目的金光中她聽見蕭景珩嘶啞的喊聲:"三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