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銅密室的穹頂在震顫中剝落,碎石簌簌砸進血池,濺起的靛青液體在半空凝成三百個"川"字。陸昭華攥緊虎符,指縫間滲出的血珠順著符面凹槽流淌,將銹蝕的"陸"字染得猩紅刺目。蕭景珩的玉化右臂突然爆出蛛網(wǎng)狀裂紋,他單膝跪地,脊椎處殘余的金線卻猛地刺入腰間烙印。
"別看血垢......"他的喉骨被玉化侵蝕得咯咯作響,下頜繃出鋒利的弧度,"看金線走向......"
劇痛從烙印炸開,眼前驟然浮現(xiàn)父親臨終場景——陸遠跪在鑄劍爐前,沾血的手指正將金線繡進虎符夾層。畫面倏忽碎裂,化作無數(shù)光點匯入她手中的符牌?;⒎蝗话l(fā)燙,表層血垢剝落處,露出密密麻麻的金線紋路,在暗處泛著幽光。
蕭景珩的玉化指尖擦過符面,金線突然暴起纏住他手腕。靛青火焰從接觸點竄出,順著金線燒向他心口,皮膚瞬間焦黑卷曲。"血脈排斥......"他悶哼一聲,左掌死死按住地面延緩玉化蔓延,右裂紋里卻滲出金色液體,"需要你的血......直接......"
陸昭華割破手掌按上虎符。金線遇血沸騰,在兩人之間拉出七道血橋。青銅柱殘骸突然投射出陸遠的虛影,他雙手交疊按在虛空中的虎符上,做出旋擰動作。
"父親?"她下意識模仿那個手勢。虎符"咔"地裂成兩半,內(nèi)層夾板彈出一卷金線密令,展開后竟是北境三百烽燧臺的布防圖。虛影繼續(xù)演示著雙手交疊按壓的動作,每按一次,金線就重組出新的陣型。
蕭景珩突然劇烈咳嗽,玉化的右肩崩開一道裂縫。陸昭華伸手去扶,掌心卻觸到堅硬異物——裂縫深處,半枚與虎符形制相仿的青銅牌正卡在他臂骨間。
"這是......"
"當年替你陸家留的后路。"玉化已經(jīng)蔓延到他的頸側,聲帶振動摩擦出砂礫般的雜音,"先帝要熔真的虎符......我偷偷拓了模具......"
三百盞破碎的青銅燈突然懸浮到兩人頭頂。燈油滴落的瞬間,蕭景珩猛地將虎符砸向真品。兩符相撞迸出火星,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烽燧臺形狀,映出北境實時軍情——黑水河對岸的狼盟大軍正在架設浮橋,而最近的三座烽燧臺毫無反應。
陸昭華腰間的烙印突然與烽燧幻象共鳴。金線從她掌心鉆出,自動接續(xù)斷裂的傳訊線路。第七座烽燧臺的幻象里,隱約可見守軍尸體手心的"川"字刻痕正滲出黑水河淤泥。
蕭景珩玉化右臂徹底碎裂,藏在骨縫間的金線突然繃,另一端竟連接著最遠處的烽燧幻象。"當年你父親......"他咳出的血沫里混著金粉,"把操控烽燧的密令......繡在守軍皮膚下......"
青銅燈組成的傳訊陣突然傾斜。一盞燈炸開的碎屑劃過陸昭華臉頰,她抹血的手指無意觸碰到天璇位的烽燧幻象,金線立刻勾勒出淤泥流動的軌跡——那分明是朝著皇城方向的地下暗河。
蕭景珩的左手突然抓住她手腕,帶著她將虎符按向自己心口。兩枚虎符接觸的剎那,他后背殘余的金線全部刺入她的烙印。劇痛中浮現(xiàn)出少年蕭景珩被按在鑄劍臺上的畫面——先帝的骨錐正抵著他第七節(jié)脊椎,而陰影里的陸遠割開自己手腕,將血潑向模具核心。
"不是轉(zhuǎn)移......"蕭景珩的聲音越來越輕,玉化已經(jīng)覆蓋到下顎,"是復制......"
三百盞燈同時爆燃。傳訊陣投射的幻象里,黑水河淤泥突然改道,朝著烽燧臺倒灌。最近的三座烽燧亮起血色火光,守軍尸體竟集體轉(zhuǎn)向皇城方向。陸昭華虎符上的金線自動重組,拼出父親最后的筆跡:
【寅時五刻·烽燧為】陸昭華盯著父親最后的筆跡,指尖突然被虎符邊緣割破。血珠滴在"寅"字上,整張布防圖突然滲出黑水河淤泥的腥臭味。蕭景珩的玉化下巴突然裂開,露出藏在牙床里的半截骨哨。"吹三下......"他的聲帶已經(jīng)玉化,只能靠胸腔震動發(fā)出氣音,"哨尾有......"
第七盞青銅燈突然炸開,飛濺的燈油在陸昭華手背燙出北斗七星圖案。她抓起骨哨時,發(fā)現(xiàn)哨尾刻著與腰間烙印相同的"川"字紋。遠處三座烽燧臺的幻象突然扭曲,守軍尸體手心的刻痕竟開始蠕動,像活物般爬向皇城方向的沙盤。
蕭景珩的左手突然抓住她手腕,帶著骨哨按向自己心口的虎符殘片。第一聲哨響震碎了最近那盞青銅燈,燈芯里掉出半張焦黃的密令——正是當年父親簽字被燭火燎過的邊角。
"第二聲......"蕭景珩的玉化脖頸開始剝落,碎屑里露出纏繞在金線上的朱砂筆跡。陸昭華吹響骨哨時,整個密室突然傾斜,三百盞燈組成的陣列倒映在血池里,竟拼出父親臨終前用血繪制的暗道圖
守軍尸體突然集體跪拜,他們手心的"川"字刻痕射出金線,與陸昭華腰間烙印相連。蕭景珩用最后的力氣咬破舌尖,將血噴在第三盞青銅燈上——燈罩突然透明,映出皇帝寢宮地下正在融化的冰棺矩陣。
"第三......"蕭景珩的瞳孔開始玉化,陸昭華搶在他完全僵直前吹響骨哨。哨音震碎了所有懸浮的靛青液體,三百個"川"字在空中重組為父親筆跡的最后一劃:【燧臺即陣眼】。
血池突然沸騰,守軍尸體手心的金線全部轉(zhuǎn)向,朝著沙盤上最近的烽燧臺模型刺去。陸昭華這才看清,那些淤泥流動的軌跡根本不是暗河——是三百條用骨灰鋪就的操控密道。血珠順著"寅"字凹槽滲入布防圖時,陸昭華突然被腥臭味嗆得咳嗽。蕭景珩的玉化碎屑簌簌掉落,露出牙床里那截骨哨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顫動。她剛摸到哨尾的"川"字紋,手背燙傷的北斗七星突然與腰間烙印同時刺痛——三座烽燧幻象里的尸體竟齊刷刷扭頭,空洞的眼窩直勾勾盯著她。
"快!"蕭景珩的左手像烙鐵般鉗住她手腕,帶著骨哨重重按在他心口虎符上。第一聲哨響炸開的青銅燈芯里,半張焦黃密令飄到她鞋尖,燎黑的"陸"字還沾著凝固的血蠟。
第二聲哨音未落,傾斜的密室讓血池倒映出父親佝僂著畫圖的背影。那些跪拜尸體手心的金線突然繃直,陸昭華腰間的烙印像被燒紅的鐵絲貫穿——蕭景珩噴在燈罩上的血正順著冰棺矩陣的紋路流淌,映出十三具正在融化的嬰孩骸骨。
第三聲哨響撕裂空氣的剎那,三百條骨灰密道突然在沙盤上隆起,像活蛇般纏住最近的烽燧模型。陸昭華突然看清每粒骨灰里都裹著半片帶血的指甲——那是川字營將士被活祭前,生生摳進青磚里的最后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