靛青色的"川"字在空中爆裂成三百塊碎片,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烽燧臺影像。陸昭華后退時踩到一截守軍遺,靴底傳來骨骼碎裂的脆響。她低頭看見青磚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,那些深淺不一的凹槽拼出"燧臺即棺"四個字,縫隙里還嵌著發(fā)黑的指甲碎片。
蕭景珩玉化的脖頸突然裂開蛛網(wǎng)狀紋路,脊椎處的金線像活蛇般竄出,纏住她腰間的烙印。劇痛從烙印炸開,兩人同時痛呼出聲——金線傳導(dǎo)的記憶里,先帝正握著骨錐,將浸透金液的絲線一根根釘入少年蕭景珩的脊椎。血珠順著第七節(jié)脊椎的凹槽滴在模具上,與旁邊陸遠顫抖著潑灑的鮮血混在一起。
"小心!"
十三具守軍尸體突然暴起,腐爛的指骨抓向懸浮在空中的金線樞紐。陸昭華揮劍斷最先撲來的尸體手腕,那截枯骨卻仍在半空劃出弧線,指縫間漏下的腐蝕性淤泥灑在關(guān)鍵節(jié)點上。金線立刻像被燙傷的蚯蚓般蜷曲起來,整個烽燧幻象開始劇烈閃爍。
瀕臨完全玉化的蕭景珩突然用腳尖勾起半截斷劍。他下頜的玉化層已經(jīng)蔓延到嘴唇,聲帶振動摩擦出砂礫般的雜音:"心口......"劍尖挑開自己心口皮膚的瞬間,藏在肋骨間的青銅牌發(fā)出嗡鳴,與陸昭華腰間的虎符產(chǎn)生共鳴。
她拔出骨哨刺向腰間烙印。疼痛激發(fā)的記憶里,父親陸遠正將血抹在烽燧模型的核心齒輪上,轉(zhuǎn)頭對陰影里的少年說了什么。金線突然繃直,將兩人拽向?qū)Ψ健J捑扮裼窕挠沂珠_始剝落,露出里面纏繞著金線的森森白骨。
"用我的血......"陸昭華抓住他尚未玉化的左手按在青銅牌上,"直接刺進去!"
蕭景珩的瞳孔已經(jīng)玉化到邊緣,殘存的眼珠轉(zhuǎn)動著看向她腰間的虎符。他胸腔里擠出最后幾個字:"當年......你父親......留的后路......"
骨哨沾著兩人交融的血液刺入烙印。三百座烽燧幻象突然凝固,守軍尸體手心的"川"字刻痕同時滲出黑水。金線樞紐爆出刺目的紅光,所有懸浮的靛青液體瞬間蒸發(fā),化作三百道細流涌向皇城方向。
最先亮起的是第七座烽燧臺。火光順著骨灰鋪就的密道疾馳,在穿過第三座中轉(zhuǎn)烽燧時分裂成七股。陸昭華看見火光里浮現(xiàn)出父親臨終的場景——老人跪在沙盤前,用帶血的手指將最后一條密道改向了太子?xùn)|宮。
"父親把操控樞紐......"她突然明白過來,反手將虎符拍在蕭景珩心口的青銅牌上,"藏在了你的脊椎里!"
三百道火光在皇城地底匯聚成赤紅光柱,冰棺矩陣的投影在強光中扭曲變形。最中央的嬰孩冰棺"咔"地裂開縫隙,里面浸泡在靛青液體中的骸骨突然睜開了眼睛。陸昭華的劍尖剛觸到嬰孩冰棺,那具骸骨突然張開嘴,噴出混著金線的靛青黏液。蕭景珩猛地拽開她,自己右肩被黏液腐蝕出滋滋作響的血洞。"別碰棺液!"他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,玉化的左手指節(jié)已經(jīng)崩裂,露出里面纏繞的金線。
第七座烽燧臺的幻象突然扭曲變形,陸昭華看見父親臨終前用血畫的地圖正在消融。她腰間烙印突然發(fā)燙,虎符與青銅牌共振產(chǎn)生的熱浪把兩人掀翻在地。蕭景珩后背撞上冰棺,脊椎處爆出十幾根金線,像蜘蛛腿般扎進地面穩(wěn)住身形。
"當心背后!"陸昭華揮劍斬斷從嬰孩冰棺射來的金線,發(fā)現(xiàn)每根線頭都綴著米粒大的青銅鈴鐺——和蕭景珩劍穗上那個一模一樣。鈴鐺相撞發(fā)出清響,整個冰棺矩陣突然翻轉(zhuǎn),露出底部密密麻麻針孔。
蕭景珩突然劇烈抽搐,那些針孔里射出細如牛毛的金針,暴雨般扎進他后背的脊椎凹槽。陸昭華撲過去時,看見他瞳孔里的玉化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。"你父親...在針上...留了..."他話沒說完就噴出口黑血,血珠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狀。陸昭華一把抓住蕭景珩的手腕,指甲都掐進了他玉化的皮膚里:"針上有什么?"她話音未落,那些扎進蕭景珩脊椎的金突然開始發(fā)燙,針尾冒出靛青色的煙。蕭景珩整個人弓成蝦米,喉結(jié)上下滾動著擠出幾個字:"逆轉(zhuǎn)...金線..."
冰棺底部的針孔突然噴出更多黏液,陸昭華揮劍去擋,劍刃卻被腐蝕得坑坑洼洼。蕭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往自己心口按,她掌心立刻被燙出血泡——那枚青銅牌正在發(fā)紅發(fā)熱,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針眼狀凹點。
"你父親..."蕭景珩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一縷黑血,"把破解之法...刻在..."他脊椎突然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,那些金針像活物般往骨縫里鉆。陸昭華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他后背滲出的血珠在冰棺表面凝成了熟悉的路線圖——正是父親臨終前畫了一半的密道圖。陸昭華的手指沾上蕭景珩后背滲出的血,在冰棺表面快速描摹缺失的路線。青銅牌突然"咔"地裂開一道縫,里面滲出混著金粉的黑色黏液。
"快...按第三...節(jié)..."蕭景珩的牙齒已經(jīng)咬得咯咯作響,玉化的皮膚下能看到金線在瘋狂游走。陸昭華猛地將青銅牌拍在他第三節(jié)脊椎上,那些針眼狀凹點突然射出細如發(fā)絲的金光。
冰棺里的嬰孩骸骨突然發(fā)出啼哭般的尖嘯,三百道金線從地底破土而出,在半空交織成北境全境圖。蕭景珩咳著血抓住她手腕:"看...狼眼..."他手指顫抖著指向地圖上朔方谷的位置——那里正浮現(xiàn)出一只血紅色的狼首紋,眼珠處嵌著半枚虎符。陸昭華的指甲摳進蕭景珩玉化的皮肉里,血珠順著狼首紋的眼窩往下淌。那半枚虎符突然開始發(fā)燙,燙得她掌心皮肉滋滋作響。"你爹..."蕭景珩突然劇烈抽搐,脊椎處的金線像活蛇般絞緊,"把真虎符...藏在我..."冰棺里的嬰孩骸骨突然立起來,腐爛的指骨啪地抓住陸昭華的手腕。陸昭華手腕一翻,虎符邊緣割開嬰孩骸骨指縫里的腐肉。蕭景珩突然用膝蓋頂住冰棺邊緣,玉化的左手"咔"地掰斷自己第三節(jié)脊椎骨,碎骨里滾出枚帶血的青銅哨子。那哨子沾血的瞬間,陸昭華腰間的烙印突然像燒紅的烙鐵般亮起來。
"吹——"蕭景珩的聲帶已經(jīng)玉化到發(fā)不出完整音節(jié),但陸昭華看見他開裂的嘴唇在重復(fù)某個口型。冰棺里的嬰骸骨突然張開嘴,三百根金線從它牙縫里激射而出。陸昭華一把抓住青銅哨子,掌心立刻被燙得冒出青煙。蕭景珩的脊椎斷面突然噴出靛青色的黏液,那些液體像活物般纏繞上哨子表面。冰棺里的嬰孩骸骨發(fā)出刺耳的尖嘯,三百根金線在半**然拐彎,齊刷刷扎向陸昭華腰間發(fā)光的烙印。
"咳——"蕭景珩突然從喉嚨里擠出一聲悶響,玉化的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往自己嘴邊拽。陸昭華感覺到哨震動起來,蕭景珩開裂的嘴唇正對著哨口拼命吹氣,卻只發(fā)出漏風(fēng)般的嘶嘶聲。
冰棺底部突然傳來密集的咔嗒聲,十三具干尸不知何時圍住了他們,腐爛的指關(guān)節(jié)正以完全相同的頻率敲擊冰面。陸昭華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蕭景珩后頸的皮膚正在龜裂,那些裂縫里滲出金線,像蛛網(wǎng)般粘住了她握著哨子的手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