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電路老化。"李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，就像今早他說要修配電箱時一樣平靜。
后視鏡里，那輛遠光燈的輪廓越來越近，車頂警燈在雨簾中時隱時現(xiàn)。
張妍把身份證塞進牛仔褲口袋，布料立刻被浸透的液體染成鐵銹色。
被迫在下一個路口掉頭時，儀表盤時鐘顯示1837。
暴雨讓能見度不足五米，她不得不降下車速，繳費單的碎片在手剎旁微微顫動，仿佛有生命般自動拼合成更完整的圖案。
"市婦幼保健院"的紅色印章在潮濕空氣里暈開，像極了衣柜鏡面上那些莫名出現(xiàn)又消失的血指印。
車庫卷簾門自動升起的聲音被雷聲掩蓋。
李偉背光站立的剪影正在攪拌第三桶水泥，他的動作精準得可怕，每次鏟起的分量都完全一致。
張妍關(guān)車門的響動讓他轉(zhuǎn)過頭，安全帽陰影下的眼睛反射著冷光。
"配電箱漏水。"他的聲音混在雨聲里，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在潮濕空氣中腫脹發(fā)亮。
水泥抹刀精準堵住墻縫最寬處，動作熟練得像做過無數(shù)次手術(shù)縫合。
墻縫滲出的暗紅液體在手電光下泛出珍珠母光澤，混著茉莉香的腥氣讓張妍想起衣柜里崩開的香包。
"需要幫忙嗎？"她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穩(wěn)。
李偉的太陽穴暴起一根青筋，西裝袖口露出半截表帶——皮質(zhì)表帶上"2:17"的刻痕正在滲出鐵銹色污漬，和繳費單上的日期數(shù)字如出一轍。
遞鏟子時，張妍的指尖故意擦過未干的水泥。
某種冰冷的觸感從指腹傳來，半片塑封工牌浮現(xiàn)在灰漿表面。
"市婦幼保健院"的logo上沾著褐色污漬，林淑華的證件在閃光燈下詭異地眨眼。
照片里她的白大褂領(lǐng)口別著名牌，模糊的"住院醫(yī)師"下方，"林淑華"三個字被銳物刻意劃花過。
李偉的戒指突然擦過她手背。戒痕裂開的瞬間，半月形指甲碎片折射出顯微鏡的冷光，水泥桶里傳來"咚"的悶響。
張妍假裝被雷聲驚嚇后退，腳跟碾過地面某塊松動的地磚——下面是空的。
暴雨在晚上八點突然減弱。張妍用女兒舊玩具搭的臨時實驗室里，墻縫樣本在40倍顯微鏡下顯現(xiàn)出規(guī)則的上皮組織。
她握手術(shù)刀的手很穩(wěn)，刮取水泥碎屑的動作像個真正的法醫(yī)。
奶瓶造型的臺燈照在培養(yǎng)皿上，那些暗紅結(jié)晶正在重組為熟悉的半月形。
手機震動時，顯微鏡載物臺上的樣本突然滲出淡黃色液體。
陌生號碼發(fā)來的彩信里，李偉穿著沾血白大褂站在手術(shù)臺前，電子鐘定格在2:17。
放大照片時，她的毛衣袖口勾到桌角——同樣的藏青色呢料從病床推車下露出一角，領(lǐng)口內(nèi)側(cè)若隱若現(xiàn)的紅線"林"字起筆。
窗外閃過車燈。張妍迅速熄滅臺燈，培養(yǎng)皿里的液體突然沸騰，在桌面上拼出三個歪斜的血字：他在看。
樓下傳來卷簾門開啟的機械聲，李偉的腳步聲停在玄關(guān)，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，右手提著那個印有"建材市場"字樣的塑料袋——底部滲出暗紅液體，在地磚上拖出長長的痕跡。
凌晨1:23，主臥床頭柜的電子鐘泛著幽藍的光。
張妍的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顫動，耳畔是李偉均勻的呼吸聲。
她數(shù)到第七次翻身時，李偉的鼾聲變得綿長，帶著輕微的氣流音，像漏氣的風箱。
指甲掐進掌心，疼痛驅(qū)散最后一絲困意。
張妍掀開薄被的動作像拆彈專家剪斷引線，棉麻布料摩擦的聲響被窗外樟樹搖晃的沙沙聲掩蓋。
赤足踩上地板時，左腳踝的舊傷傳來刺痛——上周李偉說是她半夜夢游撞到了茶幾。
走廊盡頭的車庫門縫滲出一線暗紅。張妍摸到門把手時，金屬表面覆著層黏膩的涼意，指縫間殘留著鐵銹味。
推門的瞬間，月光從氣窗斜劈下來，照在那個印著"建材市場"的塑料袋上。
塑料膜在手術(shù)刀下發(fā)出垂死般的撕裂聲。最先露出的是一截慘白的袖管，三道平行撕裂痕邊緣發(fā)黑，像是被什么動物抓過。
張妍用刀尖挑起布料，護士服領(lǐng)口的血漬已經(jīng)氧化成褐色，但胸前的齒形缺口還在滲出新鮮的猩紅。
"配電箱漏水。"
李偉的聲音突然在背后炸響，張妍的肩胛骨撞上水泥墻。
月光下他的輪廓比平時高大許多，右手提著的東西在墻面投下斧頭形狀的陰影。
"怎么不睡？"他的喉結(jié)上下滑動，左手無名指上的戒痕在昏暗中也清晰可見，皮膚褶皺里嵌著暗紅色碎屑。
張妍的舌尖抵住上顎，嘗到血腥味。
"聽到車庫有聲音。"她的視線越過李偉肩膀，斧刃反射的月光在地磚上蝕出芝麻大小的坑洞，滋滋冒著白煙。
李偉向前半步，月光正好照進他的瞳孔。
那對總是溫潤的褐色眼珠此刻收縮成兩道豎線，像冷血動物鎖定獵物時的狀態(tài)。他的影子在墻上扭曲膨脹，邊緣伸出無數(shù)細小的觸須狀陰影。
"只是來拿防潮劑。"張妍突然彎腰咳嗽，額頭撞上李偉胸口。
她的右手順勢滑進他西裝內(nèi)袋，指尖觸到一塊冰涼的金屬片。
抽回手時，小指蹭到他后頸——皮膚下有東西在蠕動，形狀像是半片彎月。
斧頭"咣當"砸在地上。
李偉抓住她手腕的力道足以捏碎骨頭，但張妍已經(jīng)看清了掌心里的東西：市婦幼保健院的電子門禁卡，邊緣刻著"0217"的數(shù)字，凹槽里填著黑紅相間的污垢。
主臥梳妝鏡在張妍沖進門時突然蒙上血霧。
鏡面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書寫，浮現(xiàn)出倒計時數(shù)字"2"，下方是正在融化的半月形圖案。
李偉的腳步聲門外，鑰匙串晃動的聲音里混著指甲刮擦金屬的銳響。
張妍把門禁卡塞進文胸夾層，布料立刻被染成鐵銹色。
鏡中的血字突然扭曲變形，組成一個模糊的女性輪廓——耳后的位置，有塊與李偉后頸皮膚下如出一轍的彎月形陰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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