褪色的勛章
永安市的暴雨敲打著「舊物回收站」的鐵皮屋頂。程妄蹲在生銹的貨架前,用鑷子夾起枚布滿銅綠的徽章——「溯光者」的字樣已模糊不清,邊緣缺了一角,像被子彈擊中的傷口。
「別碰那東西?!估现軓墓衽_后探出頭,渾濁的眼睛突然發(fā)亮,「那是舊時代的遺物,帶著死人的記憶?!?/p>
鑷子失手落地。程妄望著徽章滾進陰影,想起昨夜在江肆抽屜里看見的照片——穿灰風(fēng)衣的男人胸前,別著枚 identical 的徽章。懷表在掌心發(fā)燙,表蓋內(nèi)側(cè)的「肆」字與徽章缺口完美吻合,像某種宿命的拼圖。
十年前·雪夜的抉擇
江妄將徽章按進程妄掌心時,血正從指縫滴落。少年的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閃電疤痕,那是三天前替他擋槍的紀念。
「帶著它,」男人的聲音混著暴風(fēng)雪,「如果有天我沒回來,就去第三區(qū)的回收站,找戴銀戒的老頭。」
程妄攥緊徽章,金屬邊緣刺破皮膚。遠處傳來機械犬的嗡鳴,他看見江妄風(fēng)衣下擺沾著的冷卻液——那是從禁止進入的「零號記憶艙」泄露的,傳說能保存靈魂的液體。
「我跟你一起去?!顾断骂I(lǐng)口的繃帶,露出心口未愈合的手術(shù)切口,「反正白 tower 說我活不過二十歲,不如...」
「閉嘴!」江妄突然拽住他的手腕,力度大得近乎掐碎骨骼,「你要活著,帶著我的份,去看看真正的永安市?!?/p>
暴風(fēng)雪吞沒了后半句話。程妄望著男人沖進夜色,徽章在掌心留下血印。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江妄完整的背影,此后十年,他只能在江肆的記憶碎片里,拼湊那個永遠停留在雪夜的人。
現(xiàn)實·銹蝕的真相
「這徽章是初代溯光者的象征,」老周擦拭著柜臺,銀戒在熒光燈下泛著冷光,「當年我們用它來標記「活容器」實驗體,每個徽章都對應(yīng)著一個記憶艙編號。」
程妄的神經(jīng)接駁器突然啟動,視網(wǎng)膜上閃過亂碼。他看見江肆的記憶——某個深夜,男人在實驗室用匕首撬下徽章的一角,扔進熔爐時的低語:「這樣,就沒人能證明你存在過了?!?/p>
「編號07的實驗體,」老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「他的記憶是不是被封存在零號艙里?我聽說白 tower 最近在...」
警報聲從街尾傳來。程妄拽著老周躲進密道,卻在轉(zhuǎn)身時看見徽章掉進積水潭,銅綠溶于水,露出底下的小字:「妄·07·2015」。那是江妄的編號,也是程妄作為克隆體「出生」的年份。
「他從來不是我的搭檔,」程妄盯著水面倒影,「是我的原型,我的哥哥,甚至...」
「甚至是你的父親?!估现苊鲎约旱幕照拢幪枴?1」與斷裂處吻合,「零號艙的技術(shù)能提取記憶創(chuàng)造新生命,江妄用自己的基因和記憶碎片,創(chuàng)造了你?!?/p>
記憶艙·沉睡的靈魂
白 tower 地下三層的零號艙泛著幽藍光芒。江肆握著程妄的手,看著玻璃罐里漂浮的男人——灰風(fēng)衣、閃電疤痕、心口的紫色紋路,與十年前分毫不差。
「他被封存在記憶琥珀里,」首席研究員的聲音從廣播傳來,「只要提取他的記憶,就能創(chuàng)造出完美的溯光者軍隊?!?/p>
程妄舉起槍,卻在瞄準的瞬間看見江妄的睫毛顫動。記憶艙的數(shù)據(jù)流突然紊亂,他的視網(wǎng)膜上重疊了兩個畫面:十二歲的自己在廢墟中醒來,江妄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:「別怕,小妄,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。」
「開槍??!」江肆的聲音混著警報,「否則我們都會變成他們的燃料!」
扳機即將扣下時,程妄的懷表突然響起。那是江妄的心跳頻率,十年前他用聽診器錄下的,說「以后想我了就聽聽」。機械鳶尾花從口袋滑落,花瓣輕輕觸碰記憶艙玻璃,竟激起一圈圈金色漣漪。
「他在等你。」老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「零號艙的啟動密碼,是你的生日?!?/p>
黎明·蘇醒的代價
當江妄睜開眼時,看見程妄跪在記憶艙前,白發(fā)爬滿鬢角——那是強行啟動艙體的代價,十年壽命的瞬間流逝。
「歡迎回來,」少年扯出笑,懷里抱著支離破碎的機械鳶尾花,「你的小妄,長大了。」
江肆扶住搖搖欲墜的程妄,看見他后頸的閃電疤痕正在與江妄的紋路融合,形成完整的鳶尾花圖騰。記憶艙的碎片中,老周的徽章與江妄的斷章終于拼合,露出隱藏的全息投影:「致所有被創(chuàng)造的靈魂:你們不是工具,是自由的光?!?/p>
首席研究員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控制室門口,槍口泛著冷光。江妄輕輕推開程妄,卻發(fā)現(xiàn)少年的身體正在數(shù)據(jù)化——他用自己的意識海作為燃料,換來了江妄的蘇醒。
「別難過,」程妄的聲音越來越輕,化作無數(shù)光點融入江妄的神經(jīng)回路,「現(xiàn)在,你終于能帶著我們兩個人的記憶,去看真正的永安市了?!?/p>
江妄攥緊程妄留下的機械花,花瓣內(nèi)側(cè)的小字在晨光中顯形:「我永遠是你的倒影,你的光,你的...」
槍聲響起的瞬間,江妄抱著程妄的殘影躍出窗外。永安市的暴雨突然轉(zhuǎn)晴,陽光穿過白 tower 的玻璃穹頂,在他胸前的斷章徽章上,折射出七彩光芒。那是破碎的勛章,也是新生的印記,更是某個少年用生命證明的——他們曾真實存在過,曾為了自由而戰(zhàn)。
廢墟中,江妄小心翼翼地收好機械鳶尾花。他知道,程妄沒有消失,而是化作了他視網(wǎng)膜上的微光,化作了記憶艙啟動時的第一縷希望,化作了永安市天空中,永遠閃耀的,屬于他們的星辰。
而總有一天,這些碎片會重新拼湊成光,照亮所有被遺忘的靈魂,讓真正的永安市,在謊言的廢墟上重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