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玥盯著旁邊空蕩蕩的座位,喉嚨發(fā)緊。阿悅的課桌整潔得刺眼——沒有堆成小山的試卷,沒有隨手亂丟的草稿紙,只有一支黑色水筆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躺在右上角。這已經(jīng)是第三天了。
"阿悅今天又沒來?"欣言用胳膊肘碰了碰同桌王浩。
王浩正忙著補化學作業(yè),頭也不抬:"誰知道呢,可能感冒了吧。"
講臺上,班主任張老師正在講解月考試卷。阿玥心不在焉地轉(zhuǎn)著筆,目光落在阿悅桌角貼著的課程表上——那是他們一起用熒光筆涂畫的,阿悅最喜歡的天藍色已經(jīng)有些褪色。
下課鈴響,阿玥立刻沖向食堂。他和阿悅有個固定座位——靠窗倒數(shù)第二張桌子,從高一開學就默認是她們的地盤?,F(xiàn)在那里空無一人。阿玥端著餐盤坐下,對面的位置空蕩蕩的,她突然沒了胃口。
"這里有人嗎?"班長小葉端著餐盤站在旁邊。
阿玥搖搖頭,小葉坐下后壓低聲音:"你也在擔心阿悅?"
"你知道他為什么沒來?"阿玥立刻坐直身體。
小葉猶豫了一下:"上周四我值日,看見她在空教室里...好像在哭。"
阿玥的筷子停在半空。她想起上周三體育課,阿悅說肚子疼沒參加籃球賽,后來周巖去器材室還球時,看見阿悅一個人坐在看臺最角落,頭深深埋在膝蓋里。
"她最近很不對勁,"小葉繼續(xù)說,"上周英語小組討論,她全程一個字都沒說。朱老師問她是不是不舒服,她搖頭的樣子...就像個提線木偶。"
下午的生物實驗課,阿玥和阿悅本該是搭檔。阿玥獨自站在實驗臺前,看著對面空著的凳子。老師讓隔壁組的思語過來幫忙,但阿玥完全無法集中精神。她的視線不斷飄向阿悅的儲物柜——她們倆的柜子挨著,阿悅的是317,她的是318。
放學后,等所有人都離開了,阿玥站在317號柜前。她知道阿悅的密碼——1229。柜門打開的那一刻,阿玥倒吸一口冷氣。
柜子里整齊得反常。教科書按科目排列,體育服疊成小方塊。最上層放著一個白色藥瓶,阿玥拿起來看——氟西汀,她不認識這個藥名,但瓶子上貼著"每日一次,每次一片"的標簽。藥瓶旁邊是一本筆記本,翻開第一頁,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"我好累"、"撐不下去了"之類的話,有些字跡被水漬暈開,像是淚痕。
阿玥的手開始發(fā)抖。他想起上個月有次午休,阿悅突然說:"阿玥,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,你會記得我嗎?"當時她以為阿悅在開玩笑,還笑著回了一句"那你得先請我吃頓好的"。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阿悅當時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。
第二天一早,阿玥就去了學校心理咨詢室。心理老師張敏聽完他的描述后,表情變得嚴肅:"這些確實是抑郁癥的可能表現(xiàn)。阿悅同學現(xiàn)在在家有監(jiān)護人照顧嗎?"
"我不知道,"阿玥攥緊拳頭,"張老師,我想幫她..."
張老師遞給阿玥一張紙條:"這是我整理的抑郁癥陪伴指南,你先看看。最重要的是讓她感受到被理解和接納,而不是評判或說教。"
阿玥一整天都在想阿悅的事。課間操時,她鬼使神差地溜進了圖書館。阿悅平時最愛待在靠窗的那個位置看書。阿玥走到那個座位前,桌上還放著幾本借閱記錄卡——最近一個月,阿悅借的全是《青少年心理問題》、《走出抑郁》這類書。
最后一節(jié)是自習課,阿玥借口上廁所,溜達到了美術(shù)教室。阿悅雖然主修理科,但畫畫很好,經(jīng)常在這里幫忙出黑板報。阿玥推開門,空蕩蕩的教室里,一幅畫架孤零零地立在角落。畫紙上是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懸崖邊,背景用深藍和黑色涂抹得壓抑沉重,右下角簽著"阿悅 9.15"。
阿玥的手機突然震動,是一條微信。她急忙掏出來看,卻是班級群里的通知。她給阿悅發(fā)的十幾條消息依然顯示已讀未回。阿玥點開相冊,翻到上個月校運會時和阿悅的合照——照片里的阿悅被阿玥摟著肩膀,笑容勉強,眼下一片青黑。當時阿玥以為他只是沒睡好。
放學后,阿玥沒有直接回家。她坐在他和阿悅常去的那個操場角落,給阿悅發(fā)了條語音:"阿悅,不管你發(fā)生了什么,我都在這里。學校里的櫻花開了,你最喜歡的那棵,我拍了照片發(fā)給你...等你回來看。"
發(fā)完語音,阿玥抬頭看向教學樓。夕陽把八年十一班的窗戶染成橘紅色,那個座位依然空著。但阿玥決定,等阿悅回來那天,她要在那里放一束天藍色的勿忘我——那是阿悅最喜歡的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