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官律輕手輕腳地從床榻上起身,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樸燦烈。
昨夜輪到他侍寢,這個平日里剛毅的男子在榻上也不遑多讓,生猛又無所顧忌。
她替他掖好被角,目光落在他緊鎖的眉頭上——自從大婚后,樸燦烈雖然嘴上不說,但官律能感覺到他始終心事重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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俺是路人甲"酋長,樸老爺那邊要了人參來。"
侍女來報時,官律正在書房批閱文書。
自兩人成親之后,她知道燦烈終究放不下樸父,將老人家接了過來。
她放下朱筆,帶著藥箱趕往東廂房。
樸父的咳嗽聲隔著老遠就能聽見。
官律推門而入,看見老人蜷縮在床榻上,面色灰白如紙。
官律"爹。"
她輕聲喚道,在床沿坐下,
官律"身體怎么樣?我?guī)Я四仙降娜藚怼?
樸父艱難地睜開眼,
樸父"怎敢...勞動酋長..."
官律"您和二爹一樣,叫我律兒就好。"
官律熟練地切脈,懂不太多,卻也知道情況不容樂觀,眉頭越皺越緊。
她轉向侍女,
官律"去請何醫(yī)師,就說我請的。"
當樸燦烈聞訊趕來時,官律已經(jīng)煎好了藥,正一勺一勺喂給樸父。
她衣袖挽到手肘,額前的碎發(fā)被藥爐的熱氣熏得微微卷曲。
樸燦烈"阿律..."
樸燦烈站在門口,喉結滾動了一下。
官律回頭沖他笑了笑,
官律"來得正好,幫我把爹扶起來些。"
樸父服藥后沉沉睡去。官律拉著樸燦烈退出房間,在廊下輕聲道,
官律"爹的肺疾是多年積勞所致,需要長期調養(yǎng)。我已經(jīng)讓人去準備了藥膳..."
樸燦烈突然一把抱住她,力道大得讓她差點喘不過氣。他的聲音悶在她肩頭,
樸燦烈"阿律,謝謝。"
官律輕撫他緊繃的后背,
官律"傻話,你爹不就是我爹?"
樸燦烈沒再多說,但是他早已完全相信,官律永遠不會像他母親那樣,他也不會成為下一個父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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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官律被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驚醒。
她睜開眼,發(fā)現(xiàn)本該睡在身側的金鐘仁不見了蹤影。
循著聲音,她在偏廳找到了蜷縮在角落的金鐘仁。
月光下,他渾身發(fā)抖,額頭上布滿冷汗,顯然是被噩夢魘住了。
之前官律沒發(fā)覺他時不時夢魘,也是兩人成親那晚才發(fā)現(xiàn)金鐘仁不睡覺,勸了他幾次才睡下,結果就夢魘了。
她也試過開導,但是畢竟是別人的心魔,只希望她能多做一些努力,讓他早日走出來...
官律"鐘仁?"
官律輕聲喚道,伸手想碰他的肩膀。
金鐘仁"別過來!"
金鐘仁猛地抬頭,眼神渙散,手臂條件反射般揮出,又在即將碰到官律的瞬間硬生生停住。
他這才完全清醒,臉色瞬間煞白,
金鐘仁"酋長...我..."
官律不顧他的退縮,一把將他摟入懷中,
官律"沒事了,都過去了,我會一直在的。"
她能感覺到他單薄的衣衫已經(jīng)被冷汗浸透。
接下來的日子里,每當輪到金鐘仁侍寢的夜晚,她都會提前燃起安神香,備好溫熱的蜂蜜水。
有時半夜醒來,發(fā)現(xiàn)金鐘仁又陷入夢魘,她就輕輕哼唱小時候她爹唱給她的童謠。
官律"小時候我害怕打雷,母親卻偏偏要求我克服恐懼,讓我站在院子里不準回屋。"
某天夜里,官律突然開口,
官律"爹這個時候就會和母親大吵一架,還告訴我,雷聲是天上的鼓樂,是為了驅趕躲在烏云里的妖怪。"
金鐘仁安靜地聽著,慢慢將頭靠在她肩上。
金鐘仁"我會變勇敢,我..."
官律"不用你變勇敢,你已經(jīng)很勇敢了。"
官律"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,一直一直愛你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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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世勛"官姐姐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幾天去東廂房了!"
吳世勛把手中的繡繃摔在桌上,金線散了一地,
吳世勛"樸老爺?shù)牟【湍敲匆o?"
正在修剪花枝的樸燦烈手一抖,剪掉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芍藥,
樸燦烈"我爹病重,阿律關心有何不妥?"
吳世勛"那你呢?"
吳世勛轉向正在擦拭武器的金鐘仁,
吳世勛"官姐姐晚上還給你唱搖籃曲,你這么大人了,真不害臊!"
金鐘仁的手頓了頓,耳尖泛紅,但依舊沉默。
官律"你們怎么一會兒不見就是在鬧別扭。"
官律無奈又好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她剛處理完公務,臉上還帶著倦容,
官律"世勛啊,跟我來一下。"
花園里,吳世勛委屈地扯著官律的衣袖,
吳世勛"官姐姐你偏心..."
官律"你知道我為什么特別關心鐘仁嗎?"
官律拉他在石凳上坐下,
官律"因為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,把想要的東西說出來。"
吳世勛愣住了 ,再沒反駁什么。
官律"燦烈父親的病,是多年積勞所致。當年若不是燦烈拼命打獵換藥,老人家早就..."
官律輕嘆,
官律"而鐘仁的噩夢,是被販賣為奴時落下的病根。"
她捧起吳世勛的臉,
官律"你們每個人在我心里都有特別的位置。你活潑開朗,燦烈堅毅可靠,鐘仁隱忍忠誠——我愛的就是這樣的你們,明白嗎?"
官律"我當然愛你,很愛很愛你,我也會更關注你好嗎?"
想了想,湊近他耳朵小聲說,
官律"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寶貝,才舍不得你受委屈。"
這是官律第一次說好聽的情話,吳世勛立馬羞紅了臉,突然撲進她懷里,
吳世勛"那...那官姐姐今晚要陪我放河燈!"
官律"好。"
官律笑著應允,余光瞥見廊下閃過兩道身影——樸燦烈拽著金鐘仁躲在了柱子后面。
她故意提高聲音,
官律"不過得叫上燦烈和鐘仁一起,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。"
吳世勛立馬皺起小臉剛要抗議,官律已經(jīng)變戲法似的掏出三盞精致的河燈,
官律"我親手做的,一人一盞。"
官律"上面刻了你們各自喜歡的紋樣,快來拿吧,都來都來。"
樸燦烈從柱子后走出來,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。
金鐘仁跟在他身后,目光落在那盞小馬河燈上,唇角微微上揚。
是夜,四人來到河邊。吳世勛鬧著要官律幫他放燈,樸燦烈嘴上嫌棄幼稚卻悄悄扶住了官律的另一只手,金鐘仁則安靜地將自己的燈與官律的并排放入水中。
河燈順流而下,點點光芒映照著四張年輕的臉龐。官律想,這就是她想要守護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