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里的喧囂漸漸退去,如同潮水般消散。林昭抱著一摞新教材站在高一A班門口,向日葵盆栽的葉片輕輕蹭著她的下巴,那種癢癢的感覺就像小貓的胡須拂過皮膚一樣。班主任李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那是周既明,你多幫幫他?!痹捯魟偮洌酃P灰便簌簌地落在她嶄新的校服上。
陽光透過槐樹枝葉,在教室里投下斑駁的光影??看白詈笠慌诺哪猩么蚧饳C燎著課本邊緣,火苗在他瞳孔里微微跳動。林昭走近時,鼻間縈繞著煙草混著碘酒的味道。
“這是向日葵,很好養(yǎng)的。”陶土盆栽穩(wěn)穩(wěn)地落在兩張課桌中間,葉片上的水珠滾到周既明的作業(yè)本上。男生突然抬起頭來,額前碎發(fā)下的眼神讓她想起巷子里那些警惕又孤獨的流浪狗。
打火機蓋“咔嗒”一聲合上?!稗D學生都裝點門面?”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玻璃,帶著一種刺耳的粗糙感。焦黑卷邊的課本被他捏得粉碎,灰燼緩緩飄落,正好落在林昭的白色球鞋上。
教室后門猛地被撞開,幾個籃球隊的男生沖進來,帶起的風掀翻了她桌上的素描本。周既明猛地站起,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。陽光在他身后拉出細長的影子,橫貫過林昭的白色校服。
盆栽墜落的一瞬間仿佛慢放的電影。陶土碎片在她褲腳綻開泥花,向日葵的根系裸露在空氣中。周既明縮回的手背上閃過一道粉白色的舊傷。
課桌傾倒的巨響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。周既明撞開后門沖出去,身影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追趕一般消失在視線盡頭。林昭蹲下來,指尖觸碰到尚帶體溫的陶片,泥水正一點點滲進她的白襪邊。
器材室的門虛掩著,生銹的合頁在風里發(fā)出“吱呀”的聲音。林昭順著泥腳印走到盡頭,推開門便聞到霉味混著鐵銹的氣息?;璋档慕锹淅?,美工刀片反著冷光,周既明正沿著舊傷劃開新的裂口,血珠一滴滴落在散落的向日葵花瓣上。
“要按壓止血?!绷终训臅鼛Ю盏眉绨蛏?,她從里面摸出一片印著向日葵圖案的創(chuàng)可貼。男生的手腕在她掌心里顫抖,脈搏快得像是要撞破皮膚一般。
周既明突然抽回手臂,血珠甩在林昭的校牌上。“少裝好人,”他的喘息帶著鐵腥味,“你們這種……”話沒說完,林昭卻已經抓住了他想藏起的左手——上面布滿交錯的劃痕。
陽光突然穿透玻璃窗,塵埃在光柱里飛舞。林昭的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陰影,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創(chuàng)可貼包裝。
遠處傳來體育課的哨聲。周既明低頭看著手腕上歪扭的向日葵創(chuàng)可貼,喉結動了動。林昭收拾散落的醫(yī)藥棉,后頸發(fā)際線處沾著一點泥。
“下次別多管閑事?!泵拦さ兜粼诘厣希l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然而當他沖進陽光里時,手腕上的創(chuàng)可貼隱隱發(fā)燙,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屬于她的溫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