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閃閃抱著文件夾，站在靜宜門店門口，盯著手機導(dǎo)航發(fā)愁。
“奇怪……明明是按照地圖走的啊……”她小聲嘀咕著，原地轉(zhuǎn)了一圈，可周圍的弄堂長得都差不多，灰墻紅瓦，晾衣繩上飄著各色床單，風(fēng)一吹，像彩旗似的嘩啦啦響。
她今天要去給一位老客戶送合同，可這片老城區(qū)彎彎繞繞的，導(dǎo)航到了這兒就徹底罷工了。
“您好，請問——”她攔住一個拎著菜籃子的阿姨，還沒說完，對方就擺擺手：“不買房！”
“不是，我是想問路……”
阿姨已經(jīng)快步走遠了。
朱閃閃嘆了口氣，正猶豫要不要打電話求助，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“迷路了？”
她猛地回頭，顧晨陽就站在兩步之外，手里拿著一杯咖啡，西裝外套搭在臂彎，襯衫袖口挽到手肘，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。陽光從梧桐葉的縫隙漏下來，在他肩上投下細碎的光斑。
“顧、顧副店長！”朱閃閃手忙腳亂地把手機藏到身后，像是被抓到犯錯的小學(xué)生，“您怎么在這兒？”
“見客戶?！彼Я颂掷锏奈募?，目光落在她攥得發(fā)皺的文件夾上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……我來送合同?！敝扉W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就是……稍微有點迷路?！?/p>
顧晨陽“嗯”了一聲，伸手：“地址給我看看?！?/p>
朱閃閃趕緊把手機遞過去。他掃了一眼，眉頭微挑：“這片老弄堂導(dǎo)航不準，我?guī)闳?。?/p>
“啊？不用不用！”朱閃閃連連擺手，“您忙您的，我再找找……”
“順路。”他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往前走，語氣不容拒絕。
朱閃閃只好小跑著跟上。
顧晨陽的步子很大，但走了一段后，他似乎察覺到她跟得吃力，不動聲色地放慢了速度。
“客戶住幾號？”他問。
“17弄3號，202室?！敝扉W閃趕緊回答。
顧晨陽點點頭，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。朱閃閃亦步亦趨地跟著，忍不住偷偷打量他的側(cè)臉。
他今天沒打領(lǐng)帶，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松了一顆，看起來比在店里時隨意些。陽光斜斜地照過來，給他冷峻的輪廓鍍了一層柔和的邊。
“看路?！彼蝗婚_口。
朱閃閃猛地回神，差點撞上路邊堆著的舊自行車，趕緊往旁邊跳了一步，結(jié)果一腳踩進小水坑，濺起的泥點直接飛到了顧晨陽的褲腿上。
“對不起對不起！”她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紙巾。
顧晨陽低頭看了眼，語氣平靜：“沒事?！?/p>
朱閃閃還是抽了張紙巾遞過去，他接過，隨意擦了擦，順手把用過的紙巾塞進了自己的口袋。
這個小動作讓朱閃閃愣了一下。
“到了。”顧晨陽停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，指了指二樓，“202室?！?/p>
朱閃閃趕緊道謝：“謝謝顧副店長！那我先上去了！”
她轉(zhuǎn)身要跑，卻被他叫住：“送完合同直接回店里？”
“啊？哦，對……”
“我在這附近辦事，一小時后結(jié)束。”他看了眼手表，“你要是不認識回去的路，可以等我。”
朱閃閃眨了眨眼，一時沒反應(yīng)過來他是什么意思。
顧晨陽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突兀，輕咳一聲：“這片容易迷路?！?/p>
“哦……”朱閃閃點點頭，“那、那我送完合同下來等您？”
“嗯。”
他轉(zhuǎn)身走了，背影挺拔得像棵青松。朱閃閃站在原地看了兩秒，才噔噔噔跑上樓。
送合同的過程很順利，客戶還熱情地塞給她兩個橘子。下樓時，她看了看時間，才過去二十分鐘。
“等不等呢……”她小聲嘀咕著，蹲在樓下的花壇邊剝橘子。
橘子很甜，她瞇著眼睛吃完，正猶豫要不要發(fā)個消息問問顧晨陽，手機突然響了。
是王子健。
“閃閃！你人呢？房店長找你半天了！”
“我在外面送合同啊，之前報備過的……”
“趕緊回來！有個急單，客戶點名要你接待！”
朱閃閃一頭霧水：“點名要我？”
“對！說是朋友推薦的，就認準你了！”王子健壓低聲音，“房店長臉都綠了，你快點！”
電話掛斷，朱閃閃趕緊站起來，可四下看了看，又犯了難——她根本不記得回去的路。
正糾結(jié)著，身后傳來腳步聲。
“忙完了？”
顧晨陽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，手里多了杯奶茶。
“顧副店長！”朱閃閃像看到救星，“店里說有客戶點名找我，我得趕緊回去，可是……”
“走吧?！彼涯滩柽f給她，“路上喝?！?/p>
朱閃閃呆?。骸敖o、給我的？”
“客戶送的，我不喝甜的?！?/p>
她接過，溫?zé)岬哪滩璞N上掌心，甜香絲絲縷縷飄上來。
“謝謝……”她小聲說。
顧晨陽沒應(yīng)聲，只是邁步往前走。朱閃閃捧著奶茶跟上，悄悄吸了一口，甜味從舌尖一路漫到心里。
回程的路似乎比來時短，兩人一前一后走著，誰都沒說話。經(jīng)過一個岔路口時，顧晨陽突然停下。
“你住哪？”
“??？”朱閃閃差點撞上他后背，趕緊剎車，“我住浦東，就……地鐵四號線沿線?！?/p>
“具體地址?！?/p>
“??？”
“順路送你?！彼Z氣自然，像是討論今天的天氣。
朱閃閃張了張嘴，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拒絕。
“不方便就算了?！?/p>
“沒有不方便！”她脫口而出，又趕緊補充，“就是……太麻煩您了……”
“不麻煩?！?/p>
三個字，堵死了她所有推辭。
于是，下班高峰期的地鐵上，朱閃閃縮在角落，顧晨陽站在她面前，手臂撐在她耳側(cè)的車廂壁上，不動聲色地隔開了擁擠的人群。
他身上有淡淡的木質(zhì)香，混著一點點咖啡的苦澀，好聞得讓人心跳加速。朱閃閃低著頭，盯著自己的鞋尖，一動不敢動。
“幾站下？”他問。
“三站……”
他“嗯”了一聲，沒再說話。
地鐵晃晃悠悠，朱閃閃的思緒也跟著飄。她偷偷抬眼，發(fā)現(xiàn)顧晨陽正看著車窗外的廣告牌，喉結(jié)線條清晰鋒利。
“顧副店長?！彼钠鹩職忾_口。
“嗯？”
“您為什么對我這么好？”
車廂里嘈雜，她的聲音又輕，顧晨陽似乎沒聽清，微微低頭：“什么？”
朱閃閃的臉“騰”地紅了：“沒、沒什么！”
他看了她兩秒，突然說：“因為你是我的員工?！?/p>
“啊？”
“員工迷路，上司有責(zé)任?！?/p>
朱閃閃眨了眨眼，不知怎么有點失落：“哦……”
出地鐵時天已經(jīng)黑了，顧晨陽堅持送她到小區(qū)門口。
“就送到這兒吧！”朱閃閃在小區(qū)門前停下，“里面路窄，不好走?！?/p>
顧晨陽點點頭：“明天見?！?/p>
“明天見！”
她揮揮手，轉(zhuǎn)身往小區(qū)里跑。跑了幾步，又忍不住回頭，發(fā)現(xiàn)他還站在原地，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朱閃閃心里一暖，轉(zhuǎn)身跑得更快了。
她家住在一棟老式居民樓的頂層，沒有電梯，樓梯間的燈還壞了。她摸黑爬上六樓，掏出鑰匙開門。
“媽，我回來了！”
屋里沒開燈，靜悄悄的。朱閃閃打開手機照明，發(fā)現(xiàn)餐桌上壓著張字條：
「閃閃，媽去你姨媽家住兩天，冰箱里有剩菜，自己熱著吃?！?/p>
她嘆了口氣，放下包，摸黑往自己房間走。
說是房間，其實是用壁櫥改的，面積不到二十平米，放下一張單人床和小書桌后，連轉(zhuǎn)身都費勁。
她打開床頭的小臺燈，暖黃的光瞬間填滿了狹小的空間。墻上貼滿了從雜志上剪下來的婚戀攻略，最顯眼的位置用紅筆寫著：「嫁人=換大房子！」
朱閃閃盯著那幾個字看了會兒，突然想起顧晨陽今天說的話——
“因為你是我的員工?！?/p>
她癟癟嘴，一頭栽進枕頭里。
“什么嘛……原來只是上司對下屬的關(guān)心啊……”
窗外，月光悄悄爬上窗臺，溫柔地落在地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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