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杭州逛絲綢鋪時,出了檔子事。
掌柜的見葉云溪氣度不凡,拼命推薦云錦。老爺子摸著料子嘟囔:“這滑溜溜的,穿身上不跟泥鰍似的?”
穆云漫正挑花色,忽聽門口喧嘩。幾個地痞圍住對老夫妻,搶錢袋不說,還推搡老人。
葉云溪眉頭一擰就要起身,穆云漫按住他:“暗衛(wèi)盯著呢。”
果然,扮作伙計的暗衛(wèi)上前三拳兩腳放倒地痞,手法干凈利落。周圍百姓鼓掌叫好。
回客棧路上,葉云溪悶悶不樂:“老子當年收拾這種雜碎,哪用暗衛(wèi)出手!”
穆云漫挽住他胳膊:“是是是,葉大將軍寶刀未老??稍蹅冋f好這趟不惹眼,忘了?”
葉云溪撇嘴:“憋屈!”
當夜,老爺子偷偷溜出客棧,找到那伙地痞的窩點——城隍廟后巷。他也沒動手,只往門口一站,袍角一撩露出腰間半截軍牌。
地痞頭子嚇得跪地求饒。葉云溪冷聲道:“再讓老子瞧見你們欺老凌弱,腿打斷!”
回來跟媳婦炫耀,穆云漫揪他耳朵:“又逞能!傷著怎么辦?”
葉云溪得意:“傷什么?那幫孫子尿褲子了!”
行至金陵,穆云漫忽然要去秦淮河。
葉云溪緊張:“那地方亂糟糟的,你去干嘛?”
穆云漫笑:“當年父皇南巡,帶我來過。河邊有家糕點鋪,杏花酥極好?!?/p>
結(jié)果鋪子早拆了,原址蓋了酒樓。穆云漫望著滔滔河水,有些悵然。
葉云溪搓著手哄她:“沒事!咱們找別的鋪子!把金陵城吃遍!”
他真拉著她滿城找點心,從酥油泡螺到梅花糕,嘗了十幾家。最后蹲在橋頭吃熱乎乎的糖芋苗時,穆云漫忽然笑了:“比宮里的好吃?!?/p>
葉云溪抹抹嘴:“那當然!御廚做東西光好看,沒煙火氣。”
夜幕降臨時,秦淮河燈影璀璨。兩人雇了條畫舫,慢悠悠隨波蕩著。歌女在鄰船唱曲,吳儂軟語聽不真切,卻別有韻味。
葉云溪給妻子披上外衫:“冷嗎?”
穆云漫靠著他搖頭:“云溪,其實江山處處都好,只是從前沒心思看?!?/p>
“往后天天看?!比~云溪摟緊她,“咱們走到哪算哪,累了就歇,饞了就吃。”
船過桃葉渡,岸上孩童放河燈,點點暖光順流而下。穆云漫輕聲說:“像不像那年上元節(jié),你帶我溜出宮看花燈?”
葉云溪笑:“怎么不記得!你哥……咳,陛下發(fā)現(xiàn)后,罰我掃了三個月馬廄?!?/p>
月光灑在相握的手上,皺紋疊著皺紋,分不清誰的。
返京時已是初夏。
馬車里塞滿了各色土產(chǎn):無錫的泥娃娃、揚州的胭脂、蘇州的繡屏……還有葉云溪死活要買的十壇花雕。
穆云漫抱怨:“這酒夠你喝到八十了!”
葉云溪理直氣壯:“留著康康成婚用!我孫子必須喝爺爺挑的好酒!”
進京那日,葉承煜兄弟帶康康在城門口迎。小炮彈撲過來抱腿:“祖虎!祖母!康康想你們!”
葉云溪舉著孫子轉(zhuǎn)圈,腰嘎吱響也沒松手。穆云漫忙攔著:“老骨頭不要了?”
回府打開行李,葉母的遺像前擺上盒蘇式月餅,太后靈位前供了杭菊。葉云溪絮絮叨叨跟老娘匯報見聞,穆云漫在旁邊添香。
夜里,老兩口在院里乘涼。康康趴祖父膝頭聽江南故事,聽著聽著就睡了。
葉承煜輕聲問:“爹娘這趟玩得可好?”
穆云漫微笑:“好。你爹釣的魚雖小,熬湯挺鮮?!?/p>
葉云溪老臉一紅:“哪壺不開提哪壺!”
月光下,一家人笑作一團。
過了幾日,葉云溪神秘兮兮抱個陶罐找媳婦:“漫兒,猜是啥?”
穆云漫揭開布,是株蔫巴巴的茉莉:“哪撿的?”
“杭州宅院偷挖的!”老爺子得意,“種活了滿院香,比桂花好聞!”
穆云漫哭笑不得,還是找來花盆細心栽下。
茉莉到底沒活成,但葉云溪又陸續(xù)移回石榴、枇杷……將軍府漸漸有了南國氣息。
穆云漫偶爾在廊下做針線,抬頭見丈夫教孫子背“江南可采蓮”,忽然覺得,歲月這般靜好,竟比年少時憧憬的江湖四海,更讓人心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