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潭的晨霧還未散盡，魏無羨和藍忘機已站在潭邊。星砂蓮的花瓣正緩緩閉合，像位倦極的仙子垂落廣袖，花芯那枚星砂珠卻愈發(fā)透亮，映得潭水泛著幽藍的光。
"昨日還開著，今日就閉合了。"魏無羨蹲下身，指尖輕觸水面。星砂從他指縫滲入，潭水竟泛起漣漪，在兩人腳邊聚成個漩渦。
藍忘機解下外袍搭在他肩上："昨日溫姑娘說，星砂蓮每百年開一次，開時引星落，閉時藏星芒。"他望著潭心，"此刻閉合，該是藏什么了。"
話音未落，潭底突然傳來悶響。魏無羨耳尖微動——這聲響他再熟悉不過，是前世在亂葬崗時，鬼笛震碎陰虎符的動靜。他攥緊陳情，銀蝶從笛中竄出，直往潭底扎去。
"阿羨！"藍忘機拽住他手腕，廣袖翻卷間祭出隨便。劍鳴破空，劈開水面，露出潭底泛著青光的石床。石床上，星砂蓮的根須如虬龍般盤繞，正中央嵌著塊拳頭大的黑石——正是前日被他們炸裂的鎮(zhèn)潭石殘塊。
"鎮(zhèn)潭石碎了。"魏無羨瞇起眼。黑石表面爬滿蛛網(wǎng)狀的裂紋，每道裂紋里都滲出幽藍的光，像極了蠱母被擊潰前的模樣。
藍忘機的指尖抵在眉心。他看見星圖在識海浮現(xiàn)，原本繞著星命雙星的九顆小星子，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下去，只剩最中央那顆還亮著，和潭底黑石的光同頻。
"阿羨。"他聲音發(fā)沉，"這黑石里有東西在動。"
話音剛落，潭水突然沸騰。無數(shù)星砂魚從石縫里竄出，咬住兩人的褲腳往潭底拖。魏無羨反手抽出陳情，銀蝶化作利刃劈開魚群，藍忘機的隨便也跟著斬出數(shù)道劍氣。可那些星砂魚前仆后繼，竟像是被什么東西操控著。
"是黑石！"魏無羨被拖得踉蹌，突然瞥見黑石表面的裂紋里滲出黑霧。那黑霧凝成條小蛇，吐著信子纏上他的腳踝。他揮劍斬斷蛇頭，蛇身卻化作更多黑霧，順著星砂魚的傷口鉆進魚腹。
"藍湛！"他大喊，"這些魚被蠱母控制了！"
藍忘機的隨便突然發(fā)出龍吟。他揮劍劈開潭水，劍氣所過之處，星砂魚紛紛炸成星芒。魏無羨趁機扯著他的廣袖往黑石游去，陳情銀蝶在頭頂盤旋，撕開層層黑霧。
待兩人抓住黑石邊緣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這根本不是石頭——而是具焦黑的骸骨！骸骨呈盤坐姿勢，胸骨間嵌著枚星砂珠，和星砂蓮芯的那枚一模一樣。骸骨額間的朱砂印，赫然是朵半開的星砂蓮。
"這是......"魏無羨的聲音發(fā)顫。
藍忘機的指尖輕輕撫過骸骨的手腕。那里有道淡青色的胎記，形狀竟和他們腕間的印記如出一轍。"二十八年前的星命人。"他說，"溫姑娘說的星砂劫，該是這具骸骨引發(fā)的。"
骸骨突然震動。星砂從骨縫里涌出來，在半空凝成幅新的星圖。圖中最中央的骸骨星子，正與他們心口的印記共鳴。魏無羨只覺識海劇痛，無數(shù)畫面涌入——
暴雨傾盆的寒潭邊，穿黑衫的小公子被星砂魚撕咬，懷里護著個啼哭的嬰孩。穿藍衫的小公子舉著木劍劈開魚群，卻被星芒劃得遍體鱗傷："阿嬰別怕，我?guī)闳タ葱切牵?
"是......是我們。"魏無羨的眼淚混著星砂落下，"原來我們前世就是這對星命人。"
藍忘機的喉結動了動。他看見骸骨懷中露出半截紅繩，正是溫姑娘絲帕上系的那種。"阿嬰......"他輕聲喚道，指尖觸到骸骨額間的星砂蓮，"原來你從未離開。"
骸骨突然開口。聲音沙啞卻熟悉，像極了前世魏無羨在亂葬崗時的低語："雙生同命，星砂為引......蠱母將醒，以血為祭......"
"蠱母？"魏無羨抓住骸骨的手腕，"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？"
骸骨的指骨突然蜷起，扣住魏無羨的手腕。星砂從骨縫里涌進他的血脈，他眼前浮現(xiàn)出更清晰的畫面——二十年前的不夜天，藍忘機被萬箭穿心時，他剖開胸膛塞半顆金丹；星骸沙海里，藍忘機為他擋下蠱母光束；寒潭底，兩人埋下星砂蓮的種子......
最后畫面定格在星砂蓮的花芯。那枚星砂珠里，竟映出藍氏藏書閣的星象圖，圖中最中央的星子，正泛著和星砂蓮一樣的幽藍光芒。
"原來......"魏無羨的眼淚"啪嗒"掉在骸骨上，"原來這蓮是......"
"是我們的命。"藍忘機接過話。他看見骸骨胸口的星砂珠突然迸裂，星砂如銀河傾瀉，將兩人包裹其中。星圖在識海旋轉，最后凝聚成八個血字："星命現(xiàn)世，蠱母將醒；雙生當立，共守人間。"
潭水突然劇烈翻涌。黑石骸骨開始崩解，星砂如碎鉆般簌簌落下。魏無羨和藍忘機被星芒托向水面，卻見潭底的石床上，不知何時多了朵淡藍色的小花——花瓣是星砂所化，花芯卻嵌著枚極小的紅痣。
"那是......"魏無羨湊近細看，"像極了小豆子手腕上的胎記。"
藍忘機的目光落在小花旁。那里有行極小的刻字，被他用靈力拓了下來："星命輪回，因果不空。今日護星，來日渡人。"
"阿羨。"藍忘機握住他的手，"我們該回去了。"
"嗯。"魏無羨點頭。他望著潭面粼粼的波光，突然想起昨夜小豆子說的話："俺奶奶說，星砂是神仙的眼淚。"
"或許吧。"他輕聲道，"但我們的眼淚，要留給該守護的人。"
兩人剛要上岸，潭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小豆子舉著個紙包跑過來，臉上沾著草屑："魏叔叔！藍叔叔！我奶奶說...說寒潭里有龍吟！"他踮腳看向潭底，"你們看！"
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望去，就見潭心浮起片星砂花瓣?；ò晟?，星砂正緩緩流動，凝成兩個重疊的小人影——一個穿黑衫，一個穿藍衫，手拉手朝著朝陽走去。
遠處傳來雄雞打鳴聲。魏無羨和藍忘機相視一笑，牽著手踏上歸程。星砂在他們腳下發(fā)出細碎的光，像是撒了滿地的星子。
而在寒潭底，那朵淡藍色的小花正緩緩綻放?；ㄐ镜募t痣突然跳動，映出千里外的某座小山村——村口的老槐樹下，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娃正蹲在地上，用樹枝畫著朵星砂蓮。
風掠過她的發(fā)梢，帶來若有若無的歌謠：
"雙生同命，星砂為證。
此心所系，不負余生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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