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冬的朔風(fēng)卷著雪粒撲在金鑾殿的朱漆大門上,蕭清宴攥著彈劾戶部尚書的奏章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殿內(nèi)暖爐燒得正旺,卻烘不熱他眼底凝結(jié)的寒霜。
"蕭尚書這是要將滿朝文武都釘在恥辱柱上?"顧明昭斜倚在蟠龍柱旁,玄色蟒袍上金線繡的流云紋隨著動作輕晃,"李大人不過是撥錯了幾筆賬,何必如此咄咄逼人?"
"幾筆賬?"蕭清宴猛地抬頭,烏紗帽上的玉簪撞出清脆聲響,"那是二十萬災(zāi)民的救命糧!顧丞相若是覺得律法可以變通,大可將這吏部尚書的位子拿走!"他想起前日收到的密報,饑民易子而食的慘狀,胸腔里翻涌著灼人的怒意。
殿內(nèi)陷入死寂。顧明昭凝視著他通紅的眼眶,忽然解下貂裘大氅,裹住他因憤怒而微微發(fā)顫的肩膀。溫?zé)岬奶聪慊熘埾严銚涿娑鴣?,蕭清宴僵在原地,聽見對方低沉的聲音擦過耳畔:"你總這樣......明知動了李大人會得罪半壁朝堂,還要撞得頭破血流。"
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的雨夜。那時他查辦科舉舞弊案,被人在城郊設(shè)伏,是顧明昭帶著影衛(wèi)及時出現(xiàn)。刀刃劃破他官服時,對方攬住他腰身的力道,此刻竟與裹緊貂裘的溫度重疊。
"假惺惺。"蕭清宴別過臉,卻沒推開那件帶著體溫的大氅,"丞相不過是怕我壞了你的局。"
顧明昭輕笑,指尖拂過他凍得發(fā)紅的耳垂:"若怕壞局,三個月前就該讓你喂了野狗。"他忽然湊近,溫?zé)岷粑鼟哌^蕭清宴發(fā)燙的耳尖,"你以為那些彈劾你的折子為何到不了陛下案頭?不是怕你的鐵面無私,是怕我這根攪渾水的棍子。"
窗外驚雷炸響,蕭清宴望著對方眼底跳動的燭火,突然想起顧明昭在朝堂上左右逢源的模樣。世人都說丞相八面玲瓏,可此刻他彎腰替自己系緊貂裘帶子的動作,比最精細(xì)的繡娘還要專注。
顧明昭直起身,廣袖掃過他手背,他頓了頓,目光落在蕭清宴腰間那枚青玉玨上,"記得添件棉衣,莫要再凍著了。"
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的聲響漸漸蓋過腳步聲,蕭清宴攥著那件帶著體溫的貂裘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竟在數(shù)著對方離開時衣擺掃過青磚的紋路。案頭未批的奏折突然被風(fēng)掀起,露出夾層里那張泛黃的藥方——是去年風(fēng)寒時,顧明昭托人送來的。墨痕暈開,倒像是誰在宣紙上落了一滴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