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翰林院飄著桂子香,蕭清宴捧著奏折來核查典籍,卻在回廊轉角撞見顧明昭倚著朱欄,正慢條斯理地給新科探花郎江硯亭整理歪斜的束發(fā)玉冠。江硯亭生得眉目如畫,此刻仰頭望著顧明昭,雙頰緋紅如染胭脂。
"丞相這是要將朝堂禮儀教到后院?"蕭清宴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。顧明昭聞聲回頭,指尖還懸在江硯亭發(fā)間,笑意卻漫到眼底:"蕭尚書誤會了,江探花方才險些被紫藤花穗纏住,我不過是......"他故意頓住,指尖劃過少年耳后,"助人為樂罷了。"
蕭清宴攥緊奏折,硯臺里的墨汁突然變得刺鼻。自那日朱雀橋一別,顧明昭愈發(fā)變本加厲,不是在他袖口塞朵沾露的玉蘭,就是趁遞折子的時機握住他的手替他磨墨??僧斔t著臉想要質問,對方又會用調笑的話語輕巧帶過,仿佛一切親昵都只是玩笑。
"蕭大人也來查典籍?"江硯亭怯生生開口,手中團扇上題著瘦金體的"明昭"二字,"學生昨日得丞相指點......"話未說完,顧明昭已接過他手中團扇:"小孩子家寫得歪歪扭扭,待我教你。"說罷執(zhí)起江硯亭的手,一筆一劃在宣紙上寫下"清宴"二字。
蕭清宴轉身就走,袍角掃落案上的鎮(zhèn)紙。身后傳來顧明昭的輕笑,混著江硯亭的驚呼:"丞相!這是御賜的......"他走得飛快,卻在長廊盡頭撞見捧著食盒的小太監(jiān)。"蕭大人,這是丞相讓送來的......"
食盒里是剛出鍋的糖炒栗子,還附著張灑金箋:"見栗子飽滿如卿面,特留。"蕭清宴攥著紙片,耳尖發(fā)燙,又想起方才顧明昭觸碰江硯亭的模樣,賭氣般將栗子推還給太監(jiān)。
三日后的瓊林宴上,顧明昭公然將江硯亭安排在自己身側。酒過三巡,他替少年斟酒的動作溫柔至極:"江探花的詩才,倒讓我想起年輕時......"余光瞥見蕭清宴握著酒盞的指節(jié)發(fā)白,話音陡然一轉,"只是這酒量,可要小心別醉倒在別人懷里。"
蕭清宴猛地起身,卻因動作太急打翻酒壺。琥珀色的酒水潑在江硯亭月白長衫上,少年受驚的模樣讓顧明昭眉心微蹙。"蕭尚書這是......"他掏出手帕的動作停在半空,看著蕭清宴奪門而出的背影,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芒。
當夜蕭清宴在書房枯坐,窗外驟雨敲得竹影凌亂。突然有人叩響窗欞,顧明昭渾身濕透地立在雨幕中,手中舉著個油紙包:"街角的桂花糕,說是最后一份。"不等蕭清宴回應,已翻身躍進屋內,水珠順著下頜滴在他衣襟上。
"丞相不該去哄那位江探花?"蕭清宴別過臉,卻被顧明昭捏住下巴轉過來。對方的眼神暗得驚人,帶著雨夜特有的潮濕氣息:"吃醋了?"拇指摩挲著他泛紅的唇瓣,"早知你這般遲鈍,當初就該直接......"
話音被突然響起的炸雷劈碎。蕭清宴望著顧明昭近在咫尺的眉眼,鬼使神差地想起瓊林宴上他替江硯亭擦酒漬的模樣,突然伸手推開人:"丞相自重!"轉身時卻被扯住腰帶,整個人跌進帶著雨水寒意的懷抱。
"清宴,你還要躲到何時?"顧明昭的聲音悶在他頸間,"從你替我擋下彈劾那日,從你收了我的玉玨那日......"懷中的人突然僵硬,他才驚覺蕭清宴后背一片滾燙。
燭火突然搖曳,映著蕭清宴通紅的耳尖。原來方才在瓊林宴,他打翻的不是酒壺,而是顧明昭特意讓人在酒中摻的避寒姜湯——那個總在暗處護著他的人,此刻正將下巴抵在他發(fā)頂,用近乎委屈的語氣呢喃:"再不理我,明日就真讓江硯亭做我的貼身書童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