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語老師敲了敲講臺："夏時卿，讀第三段。"

教室里的翻書聲像一陣驟雨。夏時卿站起來時，椅子腿刮擦地面的聲音讓他后頸發(fā)麻。課本上的字母開始扭曲，他聽見自己聲音像生銹的齒輪："The...the stars..."

"Stars can't twinkle without darkness."

一個低沉的聲音接續(xù)下文。夏時卿抬頭，看見宋裴聽支著下巴望向窗外，晨光給他的側(cè)臉鍍上金邊。他讀英文時帶著奇怪的韻律，像在朗誦某種咒語。

課本被推過來，頁邊畫滿發(fā)音記號。夏時卿注意到這些符號與標準音標不同，倒像是某種天文符號——圓圈代表恒星，波浪線是星云，三角形則是...

"專心。"宋裴聽突然用筆尖點了點某處。夏時卿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在盯著對方手腕上的表盤發(fā)呆，那上面不是數(shù)字，而是十二星座的符號。

下課鈴響，林詩琦匆匆塞來一張紙條就跑開。夏時卿展開一看，是工整抄寫的課文段落，每個難詞都標注了諧音。紙條邊緣畫著小小的笑臉，嘴角弧度與宋裴聽便簽上的嘲諷表情微妙地重合。

午休時夏時卿去辦公室送作業(yè)，路過醫(yī)務室虛掩的門。他聽見校醫(yī)在說話："...傷口又裂開了？這種抓痕要避免碰水..."透過門縫，他看見宋裴聽卷起的袖口下，三道平行的血痕在蒼白皮膚上格外刺眼。

回到教室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《天體物理》課本被人動過。翻到星云章節(jié)時，一張診所收據(jù)飄落出來。診斷證明上的字被墨水涂黑，只隱約可見"PTSD"和"創(chuàng)傷性"幾個詞。

放學時下起小雨。夏時卿站在走廊猶豫要不要沖出去，突然聽見儲物柜方向傳來悶響。他輕手輕腳走過去，看見宋裴聽正把張昊的頭第三次按進柜門。

"再碰他的東西，"宋裴聽的聲音比冰還冷，"下次就是消防栓。"

夏時卿退回陰影里，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。他摸到自己書包側(cè)袋鼓鼓的——里面多了包創(chuàng)可貼，薄荷味的。

夏時卿總在周四下午去圖書館。這個時間段天文區(qū)通常沒人，陽光會精確地落在D排書架第二格，那是《銀河系星圖》的位置。

今天那里卻站著宋裴聽。

兩人同時伸手碰到書脊時，夏時卿聞到他指尖有碘伏的味道。宋裴聽松手很快，但夏時卿還是感覺到他指腹的薄繭——天文望遠鏡調(diào)焦輪磨出來的。

"你先。"宋裴聽退后半步。夏時卿低頭取書時，發(fā)現(xiàn)對方球鞋上沾著新鮮泥土，褲腳還有幾根貓毛。學校后山廢棄天文臺的方向，這幾天正在下雨。

書頁間飄落一張便簽。夏時卿假裝沒看見上面寫的"赤經(jīng)13h25m11s"，這是七中天文臺的坐標。他把書塞回去時，宋裴聽突然問："為什么裝笨？"

夏時卿的呼吸停滯了一秒。

"你、你在說什么..."

宋裴聽抽走旁邊《宇宙的琴弦》，翻開第208頁指給他看。頁邊空白處畫著精確的蟹狀星云草圖——和夏時卿上周扔掉的草稿紙上一模一樣。

借閱臺傳來騷動。張昊正把夏時卿的學生證當飛盤甩："書呆子也配借專業(yè)書？"林詩琦試圖勸阻，被他一把推開。

夏時卿低頭去撿散落的證件，卻看見宋裴聽先一步踩住了學生證。他彎腰時嘴唇幾乎碰到夏時卿的耳朵："今晚七點，后山。"

這句話像顆流星砸進夏時卿胃里。等他回過神，宋裴聽已經(jīng)離開，學生證端端正正放在他掌心，照片上被人用紅筆畫了圈——正好框住他左耳后那顆小痣。

林詩琦遞來濕巾擦證件，指尖在碰到他時微微發(fā)抖。夏時卿發(fā)現(xiàn)她手腕內(nèi)側(cè)用鋼筆畫著星座連線，但方向全錯了——除非是從七中坍塌的天文臺望出去的角度。

化學課下課前五分鐘，夏時卿的筆記本不見了。他數(shù)著秒等鈴響，突然聽見窗外傳來哄笑。透過雨水模糊的玻璃，他看見張昊正把自己的筆記本往水坑里按。

"住手！"這聲喊沖出口時，夏時卿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
宋裴聽比他更快沖出去。雨水打濕的黑發(fā)貼在他額前，像某種猛獸的鬃毛。他抓起筆記本的瞬間，夏時卿看見內(nèi)頁的化學公式遇水變成深藍色——昨晚用自制酸堿指示劑調(diào)制的墨水顯色了。

"喲，護花使者？"張昊去搶筆記本，突然慘叫一聲。宋裴聽松開手時，他掌心多了道血痕，像是被紙頁劃傷的。

第二天早自習，張昊舉著發(fā)藍的作業(yè)本大吵大鬧?；瘜W老師扶了扶眼鏡："奇怪，只有酚酞遇堿會...張昊！你作業(yè)本怎么有堿液反應？"

夏時卿低頭假裝整理書包，余光看見宋裴聽嘴角翹起0.5秒。他書包里多了本全新的筆記本，扉頁貼著便利貼：「別用硫酸銅，顏色太明顯?！狶」

字跡娟秀，不是宋裴聽寫的。夏時卿轉(zhuǎn)頭看向林詩琦的方向，發(fā)現(xiàn)她正偷偷用橡皮擦掉自己化學課本上的涂鴉——那是個歪歪扭絞的骷髏標志。

午休時夏時卿溜進實驗室。柜門鎖有被撬痕跡，里面少了兩克氫氧化鈉。他在登記簿上看到昨天的記錄：林詩琦，借出PH試紙一盒。

放學路上，夏時卿的自行車第三次爆胎。他蹲在路邊修理時，陰影籠罩下來。宋裴聽單肩掛著書包，右手提著工具箱。

"后山。"他扔下兩個字就走，但夏時卿看見他放慢腳步等了三次，每次都在自己落后五米時。

工具箱里除了扳手，還有包扎整齊的《星軌》攝影集。夏時卿翻開扉頁，看見借閱卡上最后一個名字被墨水涂黑，但透光可見"林"字輪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