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海風卷著細沙掠過腳踝，瑤佳佳光著腳踩在淺灘上，任由浪花舔舐腳背。這是她出院后第一次來到海濱棧道，輪椅被孫浩偷偷藏在了觀測站——那個總說“小心著涼”的發(fā)小，此刻正舉著手機追著她拍，助聽器在陽光下閃著貝殼般的光澤。

“孫浩你拍糊啦！”瑤佳佳笑著躲開鏡頭，發(fā)梢的海鹽結晶在陽光下像撒了把碎鉆。她轉(zhuǎn)身望向李志杰，后者正蹲在沙灘上用木棍畫著什么，潮水漫過他的帆布鞋，卻沒打斷他專注的神情。

“這是科赫雪花。”李志杰抬頭，木棍在沙面劃出遞歸的等邊三角形，“每次邊長增加，周長趨向無窮大，面積卻始終有限?！彼鋈晃兆∷氖?，將沾滿細沙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口，“就像我對你的喜歡，沒有邊界，卻全部藏在這里。”

遠處傳來孫浩的怪叫：“肉麻！我要去買椰子凍！”他踩著拖鞋跑向海邊攤販，背影晃得像只企鵝。瑤佳佳看著他的背影，忽然想起火災后他偷偷在病房吃泡面被護士抓包的樣子——那時他總說“等你好了，我們?nèi)ズ＿呴_蛋糕車”，沒想到這個愿望，竟在無數(shù)次搶救后真的實現(xiàn)了。

“劉榆姐姐怎么還沒來？”瑤佳佳望向棧道盡頭，白色連衣裙的身影正沿著第127號路燈慢慢走來。劉榆的白大褂換成了淡藍色襯衫，領口別著枚云朵形狀的胸針——那是瑤佳佳用烘焙坊的廢糖霜捏的，說“戴上就能變成甜系醫(yī)生”。

“抱歉，路上堵車?！眲⒂苓f過保溫桶，里面是冰鎮(zhèn)的荔枝椰奶凍，“加了低鈉電解質(zhì)，適合你現(xiàn)在的飲食?！彼哪抗饴舆^瑤佳佳裸露的腳踝，終究沒說出“別受涼”三個字——三個月前，她還會把這些話寫在便利貼貼滿病房，現(xiàn)在卻學會了用微笑代替嘮叨。

四人在沙灘上搭起簡易帳篷，孫浩變魔術般從帆布包里掏出星空投影儀。當銀河的光影灑在沙灘上，瑤佳佳忽然指著光斑里的某顆“星星”：“那是我們的觀測站！”她轉(zhuǎn)頭對李志杰笑，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海水，“你看，它在發(fā)光呢。”

李志杰沒說話，只是將她的手放進自己的掌心。她的指尖比從前涼了些，卻依然能感受到細微的顫動——那是心臟在分形維度上的獨特搏動，是任何公式都無法復制的生命韻律。他想起昨夜在烘焙坊，看見劉榆蹲在地上修補她弄壞的裱花嘴，鏡片上蒙著水汽，卻說“只是眼睛進了沙子”。

“該回去了?！眲⒂芎鋈婚_口，聲音輕得像海浪退潮，“太陽快落山了，海風會變涼?！彼D(zhuǎn)身時，瑤佳佳看見她悄悄抹了把眼睛，襯衫口袋里露出半張紙——是她新寫的《家庭護理手冊》，扉頁畫著戴聽診器的云朵小人。

歸途經(jīng)過127號路燈時，瑤佳佳突然停住腳步。她摸出藏在口袋里的奶油筆，在燈柱上畫了朵歪歪扭扭的云，云心里寫著“2025.7.12”。孫浩掏出手機拍照，閃光燈亮起的瞬間，李志杰看見燈柱背面刻著行小字，早已被風雨侵蝕：“謝謝你教會我，不完美才是最好的定理?！?/p>

那是三年前的暴雨夜，他背她回家時，她趴在他耳邊說的話。此刻，海風掀起她的裙擺，露出腳踝上新紋的小圖案——是三個交疊的幾何圖形：代表李志杰的坐標系，代表孫浩的助聽器波紋，還有代表劉榆的藥瓶輪廓。

夕陽將四人的影子拉得老長，在沙灘上拼成不規(guī)則的分形圖案?，幖鸭炎咴谥虚g，左邊是推著蛋糕車的孫浩，右邊是抱著保溫桶的劉榆，前方是替她擋住迎面而來的海風的李志杰。遠處的貨輪拉響汽笛，驚起一群海鷗，它們的翅膀劃過天空，留下的痕跡，恰好是她最愛的、沒有規(guī)律的自由曲線。

當?shù)谝活w星星亮起時，李志杰的手機震動。AI系統(tǒng)發(fā)來新提示：“云端記憶”自動生成了新片段——畫面里，十六歲的四個人在烘焙坊打雪仗，奶油抹在劉榆的眼鏡上，孫浩的助聽器掛著糖霜，而瑤佳佳正把草莓醬抹在李志杰的校服領口，笑得像個小太陽。

他望著身邊真實的笑臉，忽然明白，有些故事永遠不會有“漸近線”——當愛與陪伴成為生命的底色，每個瞬間都是最完美的分形，在時光的海灘上，永遠綻放著獨特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