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地鐘敲響凌晨兩點時，林若曦終于關上電腦。月光從紗簾縫隙漏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銀紋。她輕手輕腳推開臥室門，床頭小夜燈發(fā)出暖黃光暈，顧念辭蜷在被子里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，枕邊還攤著沒合上的《C++核心編程》。

她在床沿坐下，指尖懸在他眉間猶豫許久，最終輕輕撫平那道即使熟睡也未舒展的褶皺。爭吵時他泛紅的眼眶、顫抖的聲音，此刻像倒帶的電影在腦海循環(huán)。茶幾上那張皺巴巴的病假條，被她悄悄夾進了日記本，邊角還沾著昨夜未干的淚痕。浴室鏡前，他為她按摩時沾著護手霜的指尖，也仿佛還在自己僵硬的肩頸游走。

廚房的老式掛鐘指向六點，林若曦盯著冰箱里早已備好的食材發(fā)呆。胡蘿卜在流理臺上滾了兩圈，她突然想起顧念辭總說她切的滾刀塊像骰子。案板上響起有節(jié)奏的咚咚聲，煎鍋里的培根滋滋冒油，烤箱飄出全麥面包的焦香。晨光爬上窗臺時，她在木質餐墊上擺好溏心蛋，又用草莓醬在吐司上畫了歪歪扭扭的笑臉，便簽紙壓在溫熱的牛奶杯下，筆尖在"對不起"三個字上洇出小小的墨團。

顧念辭是被咖啡香喚醒的。他揉著發(fā)疼的太陽穴走進廚房，晨光里，餐桌中央的向日葵插在玻璃水杯里，花瓣上還凝著水珠。便簽紙被晨風掀起一角，露出林若曦潦草的字跡，末尾畫著個耷拉耳朵的小兔子。手機在褲袋里震動，工作群跳出三十多條新消息，他卻鬼使神差地打開相冊，翻到存了半年的那張偷拍——林若曦在書展上舉著香檳杯，側臉被聚光燈鍍上金邊。

編輯回復郵件時，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懸了又懸。最終刪掉已經打好的加班申請，重新輸入："今天想請假處理私事。"發(fā)送鍵按下的瞬間，窗外的云恰好遮住刺眼的陽光，他突然想起林若曦總說他工作時像臺不會停機的機器。

暮色漫上公園長椅時，林若曦的高跟鞋陷進草地里。顧念辭自然地彎腰幫她拔鞋，指尖擦過她腳踝的溫度，像他們第一次約會時，他替她系松開的鞋帶。湖水倒映著橙紅色的晚霞，遛狗的老人牽著金毛從身邊經過，帶起一陣裹挾著青草氣息的風。

"其實那天在實驗室..."顧念辭忽然開口，聲音被遠處孩童的笑聲打散又重組，"我不是怪你沒來，是怕你太累。"他從口袋里掏出潤喉糖鐵盒，薄荷味混著柑橘香彌漫開來，"你總說要給我們未來，可你就是我的未來啊。"

林若曦的眼淚砸在鐵盒邊緣，暈開盒面的小熊圖案。她想起那些他深夜接她下班的日子，后座永遠備著的暖手寶；想起他為了她的生日，偷偷跟蛋糕師學做提拉米蘇，結果烤出個焦黑的"隕石"。湖面突然泛起漣漪，驚飛了棲息的白鷺，卻驚不散兩人交疊的影子，在暮色里越纏越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