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名叫阿竹,是鎮(zhèn)上的孤兒,憑著幾分機靈在市井里討生活。
他領(lǐng)著玄淵穿過落霞鎮(zhèn)的后街,一路絮絮叨叨:“那斷魂崖就在鎮(zhèn)西的亂葬崗后面,崖壁上常年掛著霧氣,據(jù)說晚上還有鬼火飄呢!前幾年有個采藥的老頭說見過血靈芝,就在最陡的那塊巖壁上,紅得跟血一樣,還會發(fā)光?!?/p>
玄淵一言不發(fā)地跟在后面,暗紫色長袍掃過路邊的枯草,衣料上的流云紋在日光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
行至亂葬崗邊緣,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,阿竹忍不住捂住鼻子:“掌柜的兒子三年前突然癱了,從那以后回春堂就開始收各種奇奇怪怪的藥材,什么千年何首烏、人形參,上個月突然就高價收血靈芝,我猜他肯定是想煉藥害人?!?/p>
斷魂崖果然如傳聞般陡峭,崖壁上布滿青苔,幾處突出的巖石搖搖欲墜。
玄淵站在崖邊向下望去,云霧繚繞的谷底深不見底,風(fēng)從崖下卷上來,帶著刺骨的寒意。
“你看那處!”阿竹指著左側(cè)一處凹陷的巖壁,“上次那摔斷腿的大叔就是從那里掉下去的?!?/p>
玄淵的目光落在那處巖壁上,果然在叢生的雜草間看到一點暗紅。
他解下腰間的墨玉玉佩握在掌心,指尖凝聚起一絲靈力,玉佩上的符文瞬間亮起微光。
“在此等候?!彼麃G下三個字,足尖輕點崖邊的巖石,身形如一片落葉般飄向那處凹陷。
暗紫色的長袍在風(fēng)中舒展,流云紋仿佛化作真正的云霧托著他的身形。
阿竹在崖上看得目瞪口呆,直到玄淵的身影落在巖壁凹陷處,才揉了揉眼睛喃喃道:“這哪是先生,分明是神仙……”
崖壁上的血靈芝長在一道石縫里,菌蓋足有巴掌大,暗紅色的菌肉上布滿細(xì)密的紋路,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光,確實如傳聞般詭異。
玄淵剛伸出手,石縫突然竄出一條通體碧綠的小蛇,蛇眼金黃,張口就要咬他的手指。
“孽畜?!毙Y指尖彈出一縷寒氣,小蛇瞬間被凍成冰棱,摔落崖下。
他小心地將血靈芝連根拔起,靈芝脫離石縫的瞬間,巖壁突然震動起來,幾塊巨石從上方滾落。
玄淵足尖一點,身形向后掠出數(shù)丈,堪堪避開落石。
待煙塵散去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剛才生長血靈芝的石縫里露出半截枯骨,枯骨的手指骨緊緊攥著,像是死前經(jīng)歷了極大的痛苦。
“這崖壁里竟埋著人?”阿竹在崖上看得真切,忍不住驚呼。
玄淵望著那截枯骨,眸色微沉。這血靈芝吸納了尸身的怨氣與靈氣才長成,難怪如此詭異。
他將血靈芝收入袖中,又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貼在石縫上:“塵歸塵,土歸土?!狈埢饕坏澜鸸鉂B入巖壁,那截枯骨竟緩緩沉入石縫深處,再無蹤跡。
返回崖頂時,阿竹早已備好干凈的布巾遞過來:“先生您真厲害!咱們現(xiàn)在就去找回春堂算賬?”
玄淵卻搖頭:“先去看看那受傷的采藥人?!?/p>
兩人回到鎮(zhèn)口時,那婦人仍守著昏迷的男人在回春堂門口哭泣,圍觀的人雖多,卻沒人敢上前幫腔。玄淵徑直走到婦人面前,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:“將里面的藥粉敷在傷口,三日可愈?!?/p>
婦人愣愣地接過瓷瓶,見他轉(zhuǎn)身走向藥鋪,忙喊道:“先生您……”
“掌柜的,血靈芝我?guī)砹?。”玄淵推開虛掩的藥鋪門,暗紫色的袍角掃過門檻上的灰塵。
掌柜見他進(jìn)來,先是一愣,隨即眉開眼笑:“這位先生真采到了?快拿來看看!”待看清玄淵手中的血靈芝,眼睛都直了:“好好好!果然是真的!我這就給你取銀子……”
“不必?!毙Y將血靈芝放在柜臺上,目光冷得像崖邊的風(fēng):“但你需將拖欠的診金給那受傷的采藥人,再賠償他療養(yǎng)的費用。”
掌柜臉色一沉:“憑什么?這靈芝是你采的,錢該給你,他的事跟我無關(guān)!”
“這血靈芝吸納了斷魂崖下的尸煞之氣”玄淵指尖輕叩柜臺:“你若用它煉藥,不僅救不了你兒子,反而會讓他被煞氣侵體,七日之內(nèi)化為膿水?!?/p>
掌柜嚇得臉色慘白:“你、你胡說什么!”
玄淵不理會他的驚慌,繼續(xù)道:“三年前你為求子,在山中殺害了一個過路的孕婦,將她埋在斷魂崖下,此事可對?”他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入掌柜眼底:“那孕婦的怨氣滋養(yǎng)了血靈芝,如今你想用它為你兒子借命,簡直癡心妄想?!?/p>
掌柜雙腿一軟癱在地上,冷汗浸透了衣衫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你到底是誰?”
“我是誰不重要?!毙Y轉(zhuǎn)身向外走:“明日將孕婦尸骨從斷魂崖遷出,好生安葬,再將家產(chǎn)分一半給那受傷的采藥人,或許還能留你兒子一命?!?/p>
他走出藥鋪時,陽光正好斜照在門楣上,將“回春堂”的牌匾映得發(fā)亮。
阿竹追上來,看著他的背影好奇道:“先生你怎么知道掌柜殺人了?”
玄淵的腳步未停,暗紫色長袍在陽光下泛著流光:“血靈芝上的怨氣,藏著死者的執(zhí)念?!?/p>
婦人抱著蘇醒的男人過來道謝時,玄淵已走出鎮(zhèn)口。
阿竹望著他漸遠(yuǎn)的背影,突然想起什么,大聲喊道:“先生你要去哪里?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!”
山風(fēng)送來玄淵清冷的聲音,消散在落霞鎮(zhèn)的炊煙里:“玄淵,前路漫漫,各自隨性?!?/p>
暗紫色的身影漸漸隱入遠(yuǎn)山,流云紋與山間的云霧融為一體,仿佛他本就該屬于這天地蒼茫,只在途經(jīng)人間時,留下幾縷清寒的風(fēng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