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等奈布回到家的時候，天已經(jīng)黑透了。倫敦的黑夜顯得更加陰冷，街道上籠罩著一層霧氣，只有幾家店鋪還亮著燈，像是夏夜里微弱的螢火。

回到家第一件事，先把那身堪稱奇恥大辱的衣服給扒了，然后再把臨別前瑟維硬塞給他的聯(lián)系方式收進抽屜。等他終于靜下心來泡澡的時候，才有空理順自己的思路。

瑪爾塔的失蹤很可能不是意外，是她自己想要離開的。

可是為什么?

瑟維似乎知道些什么。但是他這個人撲朔迷離，看起來神神叨叨，不太像靠得住的樣子。

還有艾米麗醫(yī)生。圣心醫(yī)院出了那么大的事，她出去避避風(fēng)頭也說的通。

那杰克呢?他又是什么原因消失的呢?

奈布想起當(dāng)初在醫(yī)院的時候。他從昏迷中醒來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杰克。和瑟維的那種假正經(jīng)不同，杰克是個溫柔細心的人，談吐也幽默風(fēng)趣，而且在醫(yī)院的大多數(shù)時間都是杰克在照顧他。盡管他對于杰克的回憶已經(jīng)淡到幾乎消失，但還是有一絲熟悉感在里面?？墒墙芸俗罱K離開時，甚至連一句話、一張便條都沒留。

奈布對此百思不得其解。

一想到杰克，他又想到了一個嚴(yán)肅的問題。

醫(yī)藥費。

今天給奧爾菲斯的傭金已經(jīng)快要讓他陷入財政危機了，要是再加上醫(yī)藥費……

奈布覺得前途灰暗。

雖然自己出院后一直都在訓(xùn)練，但畢竟很久沒出去接任務(wù)了，也不知道身手退步了沒有。

嘛，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第二天早晨，奈布就去了倫敦的郊外。在戰(zhàn)爭時期，郊外荒無人煙的地方就成了練兵場，戰(zhàn)爭結(jié)束后就廢棄了，管理也沒有那么嚴(yán)，想要進去其實也不難，給看門的人幾瓶威士忌，就可以得到在里面免費訓(xùn)練的機

會。

奈布打開一個武器匣，拎了拎里面的槍 -手感不錯，重量剛好，看來那個黑市的老頭沒騙他。除了步槍，還有兩支勃朗寧手槍，都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9mm口徑。奈布把子彈裝好，上膛，在靶子前面拉開距離，深吸一口氣，氣勢陡然一變。

在醫(yī)院的時候，艾米麗醫(yī)生曾經(jīng)和他開玩笑，說他一點都不像個雇傭兵，奈布也笑著默認了。

其實你說不像，只是沒見過我戰(zhàn)斗時的樣子罷了。

就比如現(xiàn)在，翠綠色的瞳孔里正閃爍著攝人的光芒，渾身的肌肉繃緊，整個人像是上了膛的子彈一樣蓄勢待發(fā)，全神貫注于手里的槍，抬手，瞄準(zhǔn)，射擊!

“砰!”

刺客的意念，是一往無前，一擊必殺!“砰砰!”

直到10發(fā)子彈全部射出去后，奈布才緩緩放松下來，湊近靶子仔細看。

正中紅心。

奈布滿意的摸了摸下巴。看來醫(yī)藥費有著落了。

接下來的一段時間，奈布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。先接了幾個任務(wù)試試水，效果還不錯，至少從雇主的表情上來看是如此。期間還和瑟維發(fā)展出了詭異的友誼。過了將近一個月，奧爾菲斯終于來消息了。

“奈布先生，關(guān)于您前幾天發(fā)過來的消息，我做了一下調(diào)查，確實存在有人無故失蹤的情況。”奧爾菲斯側(cè)身讓過了幾個奇裝異服的人，然后掏出了他的筆記本遞給奈布?！拔也聹y瑪爾塔小姐應(yīng)該和他們遇到了同樣的情況。他們之間肯定存在某些共同點?！?/p>

“你說的有道理。”奈布仔細看了看奧爾菲斯的失蹤調(diào)查名單?！鞍悺靸?，特蕾西·列茲尼克，克利切·皮爾森……”

“這是近幾年的名單?！眾W爾菲斯一邊說著，一邊往后退，免得跟旁邊的鬼臉人撞上?！案绲拿麊斡捎跁r間太長，收集起來比較麻煩……奈布先生!我們能換個地方說這種問題嗎?”

“不能?！蹦尾家荒樥\懇，“瑟維的表演快開始了，我答應(yīng)了他過來看的?！?/p>

“那我們?yōu)槭裁匆驹陂T口?”

“他說讓我站門口的，免得待會找不到人?！?/p>

奧爾菲斯強壓下心里的煩躁，好歹奈布現(xiàn)在算是他的大主顧呢。他躲開周圍的人，站在劇院合著的半邊門后，繼續(xù)和奈布匯報。“他們下落雖然還沒有頭緒，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，他們都是遇到了比較大的變故之后消失的?！?/p>

“那瑪爾塔呢?”

“她也一樣的。之前她在學(xué)校里學(xué)習(xí)了飛機駕駛技術(shù)，但畢業(yè)后卻因為性別的緣故沒有被分配到駕駛員的職務(wù)，所以和周圍的人都相處不太愉快?！?/p>

奈布沒想到瑪爾塔居然遇到了這種事?！叭缓竽?”

“就在您出院后不久，瑪爾塔小姐就辭去了工作，離開了倫敦?！?/p>

“由于種種原因，她之前過的很不如意。”

奈布對奧爾菲斯所說的“種種原因”多少能猜到一些。以瑪爾塔的驕傲和自尊心，想必吃了不少苦頭。

“我知道了。謝謝你，奧爾菲斯。”

奧爾菲斯擺擺手。“不用客氣，這是我的本職工作。只是我有一個要求，下次見面還是請奈布先生換個好點的地方吧?！?/p>

說完奧爾菲斯就趕緊推開劇院的門出去，可惜沒推動。

“那個，奧爾菲斯，這個門壞了，只有一半能開?！蹦尾既滩蛔〕雎曁嵝蚜艘痪?。

奧爾菲斯最終黑著臉離開了。

舞臺上正在表演一出歌舞。劇院里面的情形遠不如外面。墻壁上、地板上總能看到焦黑的痕跡，即便重新修葺過了，原有的裝潢依舊奢靡，但也掩蓋不住它腐朽低迷的氣息。相比之前，今天的人增多了，尤其是在這個時候，許多打扮新奇的觀眾走進劇院。

“奈布，這邊!”

奈布回過頭，就看見瑟維在沖他招手。瑟維換了一身嶄新的禮服，帽子上上還插著一根翎毛。奈布走過去落座，忍不住出聲問道:“今天什么日子?這么多人?！?/p>

“今天是萬圣節(jié)，別告訴我你已經(jīng)跟社會脫節(jié)到準(zhǔn)備隱居深山了?！?/p>

“萬圣節(jié)?”怪不得周圍的人都打扮的那么古怪。

奈布看了看四周，人越來越多了，忍不住打趣道:“想不到你人氣很高啊，大家都是來看你表演的呢?！?/p>

瑟維假惺惺的謙虛了一句:“哪里哪里，不過是小有薄名罷了?！?/p>

“你怎么也不選個好點的位子?這么偏僻，要是眼神差都看不見人了?！?/p>

“逃票混進來的人沒資格說這個。”瑟維整理了禮服和手杖，“快到我上場了?！?/p>

“你是每天都有演出嗎?”

“不不不，我的演出時間很少，大多數(shù)時間都是上去露個臉意思意思就行。畢竟再精湛的魔術(shù)，看多了也會厭倦的。”

“那倒也是。就和打仗時改變戰(zhàn)術(shù)一樣?！?/p>

“差不多吧。好了，我該走了?！?/p>

奈布不得不承認，瑟維真的是個魔術(shù)界的人才。他的手在不停的做出讓人眼花繚亂動作，奈布緊盯著他，愣是沒找出一點破綻。

“厲害呀，瑟維?！?/p>

瑟維剛剛完成一個精彩的紙牌魔術(shù)，底下就響起一片掌聲，贊美恭維的話不絕于耳。

可就在這是，奈布的耳朵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不和諧的輕嗤。

“虛偽的家伙?！?/p>

奈布聞言望過去，在后排看到了兩位女士。那個穿著奇特，帶著犄角的女士很安靜，而她身旁戴面紗的女士卻一直在說話，并且絲毫沒有顧及身旁人們的臉色。

“看見那個禿頂?shù)睦项^沒有?他剛才一直在低頭和他的女人調(diào)情，都沒有抬頭看一眼，結(jié)果現(xiàn)在就屬他吹捧的最大聲?！泵婕喤畵u了搖手上裝飾用的鴕鳥毛扇子，諷刺的說?！罢f什么貴族，只不過是披著偽善外皮的吸血鬼罷了。他們的靈魂就和這個劇院一樣腐朽不堪，就算偽裝的再好，也掩飾不了骨子里令人作嘔的味道--結(jié)束了，走吧菲歐娜，沒什么可看的了。”

她似乎沒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，挽著女伴的手離開了劇院。奇異的是，雖然人們的臉色不太好看，卻沒人出聲制止。

“這人看起來大有來頭啊。會是誰呢?”

“她是現(xiàn)在上流社會的新貴，調(diào)香師薇拉·奈兒?！鄙S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奈布的身后。“挺有個性的女士。她的香水讓人趨之若鶩，但是據(jù)說人不太好相處?！?/p>

奈布的眼瞼輕微抖了抖?！跋麓慰拷瘸鰝€聲，瑟維?！?/p>

“哦，我盡量?！鄙S保持著得體的笑容。

“她身旁的女伴是誰?”

“不太清楚。大概是哪些家族的富家小姐一類的?！?/p>

“是嗎?感覺不太像?！?/p>

奈布眼角余光忽然掃到了一個角落里的女孩。她正目不轉(zhuǎn)睛的盯著瑟維看。

“你在看什么?”瑟維莫名其妙的順著奈布的視線看過去，女孩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居然鬧了個大紅臉，轉(zhuǎn)身從后門快步離開了。

“想不到還有人仰慕你啊，大魔術(shù)師?！?/p>

瑟維無奈的聳聳肩。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，畢竟我是個出色的男人?！?/p>

“是啊，出色的老男人?！?/p>

“當(dāng)然，如果奈布你也想像我一樣的話，首先你得提升衣品，其次再長高至少10厘米?！?/p>

奈布的眼刀子殺過來。瑟維笑容不變。

“表演結(jié)束了，要去喝一杯嗎?”

“算了，我要去交接任務(wù)，下次吧。”

“那好吧?？上Я?，今天出了新口味?！?/p>

“是嗎，真遺憾?！?/p>

奈布皮笑肉不笑的應(yīng)付兩句走出劇院，不遠處看到薇拉正在和一個小販談話。就在這時，那個戴著犄角的女士回頭看了他一眼。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，奈布卻有一種被看透的錯覺，不由得悚然一驚。

“這個人……也很不簡單呢?！?/p>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