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今天想了很多事情,瑟維,雖然有些還不太明白,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。”
“我以前以為,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能改變命運,但現(xiàn)在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有些事情我依舊是無能為力?!?/p>
“所以?”瑟維滿臉不善的坐在奈布對面,“這就是你半夜跑到我家里撒酒瘋的理由?!”
“你別亂說,我才沒醉。真的?!?/p>
“既然沒醉,那就出去睡天橋吧。”
奈布的窩在沙發(fā)里,由于酒精的緣故皮膚有些發(fā)紅。聽到瑟維的話勉強抬起眼皮看他,肩膀塌下來。
“行行好吧,我知道打擾你睡覺是我不對,但是我現(xiàn)在沒法回家了?!?/p>
“呵呵,”瑟維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一瓶藥扔給他,“僅此一次,吃了藥趕緊去睡覺?!?/p>
奈布有些費力的把藥瓶撿起來,“醒酒藥?你居然還備著這個?!?/p>
奈布吃了藥感覺清醒了不少,至少腦子不再是昏昏沉沉的了。他有些迷糊的看見瑟維端了杯水準備上樓?!案舯谟虚g客房,被子都是現(xiàn)成的,早點休息吧。”
“瑟維,你別動,我有話要問你?!?/p>
瑟維譴責的目光掃過來:“我明天還有事?!?/p>
“沒事,就幾句話?!蹦尾加米约阂呀?jīng)銹住的腦子艱難的整理了一下語言,開口問:“瑟維,我住院期間你見過我,對吧?”
瑟維的手一頓?!笆堑?,怎么了?”
“我想起了一些……以前的事情?!蹦尾加昧瘟嘶晤^,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正經(jīng)一些,可惜失敗了?!澳菚r候的我在做什么?”
“能做什么?你一直在昏迷?!?/p>
“瑟維,”奈布直視著他,“我想聽實話。”
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。
“其實……我那時候是清醒的的吧?”
“好吧?!鄙S重新坐回了沙發(fā)。他斟酌了一下語言,才開口回答:“你是在月初被送到醫(yī)院的。躺了三天之醒了過來。那時候你傷的很嚴重,尤其是頭部,被鈍器擊傷,腦震蕩后遺癥?!?/p>
“腦震蕩?”
“嗯,艾米麗醫(yī)生說的。你的后遺癥主要表現(xiàn)為……記不住事情。你醒來后看見瑪爾塔小姐時,甚至記不清她是誰了。你的
記憶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,而且
大多數(shù)時間精神恍惚,舉止行為看起來就像個……”
“精神病。”奈布接了一句。
“對。由于你的事情,艾米麗醫(yī)生接到了很多投訴信,他們要求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,因為你妨礙到了其他人在醫(yī)院里的生活。但是艾米麗醫(yī)生堅持認為你是患了記憶短缺癥,不是精神病,所以她當時受到了輿論的壓力。”
“后來呢?”
“這種情況一直持續(xù)到第三個月中旬,但是有一天你突然不見了?,敔査〗愫屠戆l(fā)師先生一直在找你,直到傍晚你才再次出現(xiàn),是艾米麗醫(yī)生帶你回來的,只不過你已經(jīng)陷入昏迷了?!?/p>
奈布隱約猜到發(fā)生什么了。
“之后我就不太清楚了,因為這件事?,敔査〗愫桶愥t(yī)生產(chǎn)生了嚴重的爭執(zhí)。后來事情愈演愈烈,他們說艾米麗醫(yī)生沒經(jīng)過病人家屬朋友的同意私自使用了不人道的治療手段。艾米麗醫(yī)生說是你自愿接受治療的,但是……因為你當時的精神狀況堪憂,說過的話自己都記不住,所以不可信。艾米麗醫(yī)生因此被吊銷了醫(yī)生執(zhí)照。”
“怎么會這樣……”奈布一臉的怔愣。
“后來好在你及時清醒過來了。雖然你之前的事情很多都不記得,但是情況比精神病好多了。也就是因為這樣,艾米麗醫(yī)生才擺脫了官司--她當時差點被瑪爾塔小姐告上法庭了,據(jù)說瑪爾塔小姐連律師都請好了。”
“等等,我清醒的時候瑪爾塔還在?”
“是的。但是她沒有見你,直接離開了醫(yī)院?!?/p>
“那我在圣心醫(yī)院當精神病的那兩個多月,她一直都在?”
“沒錯。不單單是她,理發(fā)師先生也一直都在?!?/p>
奈布想不明白瑪爾塔為什么能陪在精神病一樣的他身邊兩個多月,卻沒有在清醒過來后看他一眼。
還有杰克……他又是怎么回事?據(jù)他所知,他們兩個的交情可沒好到可以在醫(yī)院陪護兩個多月的地步。
“那你之前說的那些……”
“騙你的。你已經(jīng)不記得那兩個多月的事情了,所以我們都不再提,畢竟不是什么好的回憶。”
“這樣啊?!?/p>
如果不是他無意中想起了過去的事情,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些事情。
“我和瑪爾塔小姐接觸不多,但她確實很關(guān)心你。除了她有好幾次拿東西砸你頭試圖把你敲醒之外,她對你挺好的?!?/p>
“……后一句就算了吧?!蹦尾即蛑氛f。他幾乎是依靠著強大的自制力讓自己的腦子跟上了瑟維說話的節(jié)奏,說完就已經(jīng)昏昏欲睡了。
瑟維掏出懷表看了看?!耙呀?jīng)很晚了,早點休息吧?!闭f完側(cè)身看了看奈布一副睡過去的樣子,認命的過去拉他。
“等一下?!蹦尾纪蝗惑@醒,按住瑟維的手強打起精神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:“你知道倫敦的縱火犯嗎?”
瑟維的手微微抖了一下。
“你問這個干什么?”
“我得到了一些消息,他們在這邊出現(xiàn)過?!蹦尾紱]察覺到瑟維的異樣,拿過桌子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,終于爭取到了幾分鐘的清醒時間?!拔覔乃麄儠趥惗乜v火傷人?!?/p>
“你不是不喜歡英國人嗎?再說你一個雇傭兵哪來這么多莫名其妙的責任感?”
“我不喜歡英國的貴族,但是平民是無辜的。而且……在成為雇傭兵之前,我可是一個軍人?!?/p>
“好吧?!鄙S可有可無的聳了聳肩,“縱火犯的底細我不清楚,但是他們的手段和能力,都不像是一般強盜。他們似乎有其他的目的,畢竟只是想要錢的話,直接搶就行了,沒必要縱火?!?/p>
“說的沒錯。還有嗎?”
“他們一直在外地活動,但是一年前,他們燒毀了劇院。死傷了很多人。”瑟維撥弄著手上的懷表,若無其事的回答?!笆且蝗荷喜涣伺_面的家伙?!?/p>
奈布想起了那個破敗焦黑的劇院?!捌婀帧麄兌家呀?jīng)洗劫過這里,而且被通緝了,怎么還能再回來?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
“誰知道呢?總之,他們的來歷很不簡單。如果可以的話,最好別和他們對上。”
“我知道了,瑟維?!?/p>
奈布堅持著和瑟維說了一會話,感覺自己已經(jīng)快要到極限了,上下眼皮不住的打架,整個人頭重腳輕的。“我要去睡覺了……”再不睡就要廢了。
“奈布?”
“啊?”奈布一臉茫然的回過頭。
“你今天怎么問了這么多問題,是發(fā)生什么事了嗎?”瑟維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。
“接了個任務(wù)而已。”“哦?是什么任務(wù)?”
“也沒什么……是關(guān)于白沙街精神病院的?!?/p>
瑟維沒有回答。他坐在沙發(fā)上,不知在想什么。
奈布昏昏沉沉的上了樓梯,推開房門,客房收拾的很干凈,看來主人有經(jīng)常打掃。奈布一頭栽倒在床上,舒服的喟嘆了一聲,徹底睡死過去了。
萬圣節(jié)已經(jīng)過去,劇院里的人一下子少了,變得冷清起來。圣誕節(jié)快要到了,到時候會有很多觀眾,于是演員們干脆停止了演出,養(yǎng)精蓄銳準備圣誕節(jié)目。劇院的正廳里,許多工人正在粉飾墻壁,把焦黑的痕跡一點點抹除,只留下拙劣的、自欺欺人的白色。
瑟維正在思考該裝飾什么樣的壁畫,忽然身后傳來一個女孩怯怯的聲音。
“羅伊先生?”
瑟維回過頭,原來是萬圣節(jié)那天看到的女孩,就脫下禮帽行禮,微笑著說:“有什么事嗎,這位小姐?”
“那個……先生有時間嗎?我想請你簽個名?!?/p>
“當然,我的榮幸?!?/p>
瑟維在女孩的手帳上刷刷簽上了自己的名字,還給女孩時還不忘送上微笑?!昂灪昧??!?/p>
“謝謝!”女孩接過手帳,鼓起勇氣搭話:“羅伊先生在做什么?”
“哦,我出資重新修飾了一下劇院。這里太破舊了,只有粉飾過了才好迎接客人啊?!?/p>
“這樣啊?!迸⒙冻隽藲J佩的目光?!傲_伊先生真是個好人吶。這樣的話,來的人更多了,這里的人都會感謝你的?!?/p>
“是嗎。”瑟維的笑容不變,“感謝沒必要,只要他們不討厭我就可以了?!?/p>
“怎么會呢?羅伊先生這么優(yōu)雅善良的人不會有人討厭的!”
女孩說完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既然先生在忙,那我就不打擾了。我先走了?!?/p>
瑟維朝她行禮致意:“我來送送你,美麗的小姐?!?/p>
在女孩走出劇院后,瑟維回頭看了一眼。經(jīng)過一番修飾,至少看起來沒那么寒酸,如果不深究,倒也像模像樣了。
“但愿到時候能多來點‘客
人’”
奈布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趴在地上,他試圖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渾身是傷,動彈不得。兜帽外套幾乎被血液浸透了。有血從額頭上留下來,糊在臉上,眼前一片深沉的暗紅色。
耳邊傳來了聲響。他費力的把頭轉(zhuǎn)了個方向,眼前是一片沉重的霧靄。濃霧中有一個身影,移動速度極快,敏銳的躲過了對面子彈的射擊,借著霧氣的遮掩,在黑暗中輕而易舉的劃破了那些人的喉嚨。
奈布耳邊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。
他掙扎了一下,帶來一陣撕裂的疼痛--剛剛出現(xiàn)的傷口牽動了舊傷,他現(xiàn)在每一個動作都變得萬分艱難。
終于,慘叫聲停了下來。他抬頭看時,瞬間瞳孔劇縮。
那些人不見了,變成了一地的尸塊,整個巷子里仿佛變成了血涂地獄。而那個裹挾在濃霧里的身影,正朝他走過來。
他甚至看到了對方猩紅色的眼眸。
而此時此刻,他顯然已經(jīng)沒有力量與對方抗衡-他只能勉強撐起身體坐在地上,渾身發(fā)抖,手里拿著短刀,槍早不知道去哪了。他知道自己現(xiàn)在滿臉血的樣子肯定很難看,但是不知道頭部被什么重擊過,血止不住,眼前漸漸出現(xiàn)了重影。
那人快步走到他面前,臉上戴著瑩白色的面具,衣著得體,個子很高,顯得奈布更加瘦小。對方把那只戴著鋒利指刃的手背在身后,另一只手伸過來,有些急切的按住他的肩膀。
“你怎么樣?”
那只手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,骨節(jié)分明,搭在奈布的肩膀上,似乎沒有任何攻擊力,但他絲毫沒有懷疑它的力量,本能的揮出了手里的刀,不過輕而易舉的就被攔下了。對方在他耳邊又說了些什么,可惜他已經(jīng)聽不見了,眼前陷入了黑暗。
奈布猛的睜開眼,石英鐘顯示早上10點。
他感覺自己頭疼欲裂,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從床上起來。
那個人……應(yīng)該就是霧都開膛手。
怎么會想起那個時候的事來?
離奇的是,對方在殺掉所有傭兵隊成員后偏偏放過了他,這又是為什么?
奈布不認為對方是動了什么惻隱之心,開膛手殺人時可從來沒有手軟過。他現(xiàn)在只覺得頭昏腦漲的,左思右想也沒有頭緒,只能放棄,以后慢慢想。可是等到他下床,腳踩在地面上時,悲劇發(fā)生了--他踩在了地毯上,重心不穩(wěn)導致腳底打滑,地毯被掀起來了,而他自己則直挺挺的摔在了堅硬的地板上。
砰!
這下徹底清醒了。
奈布抬起頭,還沒等爬起來,又被頭上的床板撞了個眼冒金星。
“嘶……真狼狽啊?!?/p>
他捂著頭從床底下出來,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墻角里一個白色的東西。它的位置極其刁鉆,奈布險些沒注意到,看起來像是一張紙。
“這是什么……垃圾?”
他費力的把它從墻角里拽出來,展開,是張信紙,卻沒有信封,只是草草對折了一下,說是信,但更像一張便條,上面只寫了寥寥幾行字。
瑟維:
克利切收到了一封歐利蒂絲莊園邀請函,所以要走了,去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。說不定這個莊園真的能幫助克利切擺脫困境。感謝的話留著以后有機會再見面時和你說吧,不管怎樣,希望你過得開心。
克利切·皮爾森
信紙已經(jīng)發(fā)舊了,顯然是很久以前的了。估計是信的主人把它放在床上,卻很不幸的被不小心掃到夾縫里,成了完美的燈下黑。
“克利切·皮爾森,白沙街孤兒院院長,后來神秘失蹤了。他和瑟維認識,而且還很親近。以前是這個房間的住客?!?/p>
“至于歐利蒂絲莊園……失蹤案和它有關(guān)系?”
奈布拿著信紙陷入了沉思。
“至于這封信……瑟維大概還沒看過?!?/p>
他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丟丟偷看了別人信件的愧疚感。
不過這點愧疚感在下樓看到桌子上的東西時就沒了。瑟維善解人意的給他留了一份早飯和一張便條,措辭嚴謹而優(yōu)美,大意是讓他吃完早飯之后趕緊滾蛋,順便記得鎖門。
奈布:“.……”
好吧。我們的友誼到此為止了。
距離圣誕節(jié)還有一個多月,街邊商店的櫥窗里就已經(jīng)擺滿了嶄新的商品,一些人家甚至早早的接起了彩燈。臨近新年,整個倫敦充滿了歡快的氣氛,在這種氣氛的感染下,真的會有好事發(fā)生。
奧爾菲斯來信了---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