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。這是秦悔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知。她緩緩睜開眼睛，刺目的白光讓她立刻又閉上。全身像是被重型卡車碾過，每一塊骨頭都在尖叫。
"醒了？"
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右側傳來。秦悔再次嘗試睜眼，這次慢慢適應了光線。柳麟坐在床邊椅子上，下巴上冒出一層青黑的胡茬，眼睛布滿血絲，白襯衫皺得像抹布。床頭柜上堆滿了空咖啡杯和啃了一半的面包。
"我...在哪里？"秦悔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"隔離艙。"柳麟按下床頭的呼叫鈴，"你昏迷了四天?；煼磻珓×遥t(yī)生不得不暫停了第二次給藥。"
記憶碎片逐漸拼湊——高考成績、吐血、急救...秦悔試圖抬手摸自己的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手臂上插著更多管子，連接著各種儀器。她的頭發(fā)呢？手指顫抖著摸向頭頂，只觸到一層粗糙的布料。
柳麟抓住她的手，輕輕放回床上："別碰。你...暫時戴著無菌帽。"
他的眼神閃爍，避開了她的視線。秦悔突然明白了——化療奪走了她的頭發(fā)。那個曾經(jīng)讓柳麟用手指纏繞的黑發(fā)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
醫(yī)生和護士很快進來，做了基礎檢查。"血象有輕微改善，"醫(yī)生對柳麟說，聲音刻意壓低，"但離預期效果還很遠。"
秦悔注意到醫(yī)生說話時只看著柳麟，仿佛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物體。她想問更多，但喉嚨干得冒火，只能發(fā)出嘶啞的氣音。
護士幫她喝了點水后，所有人都離開了，只剩下柳麟。陽光透過隔離艙的玻璃窗照進來，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"治療費..."秦悔終于能說出完整的句子，"怎么解決的？"
柳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："別擔心這個。你只需要專心養(yǎng)病。"
"柳麟。"她固執(zhí)地盯住他的眼睛，"告訴我實話。"
他深吸一口氣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櫻花紋身："我父親...同意承擔全部費用。"
"條件是什么？"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。柳麟起身調(diào)整輸液速度，避開她的目光："我必須去美國讀金融，畢業(yè)后進入家族企業(yè)。"
秦悔胸口一緊，像是有人用鐵絲纏住了她的心臟。柳麟的文學夢想，那些深夜寫的詩，那本計劃中的小說...全都化為泡影。
"不..."她掙扎著要坐起來，"你不能放棄—"
"噓。"柳麟輕輕按住她的肩膀，"這沒什么。比起你的生命，寫作算什么？"
他說得輕松，但秦悔看到他眼角閃動的淚光。那個曾經(jīng)為了文學夢想與父親對抗的柳麟，現(xiàn)在為了她親手埋葬了那個夢想。
"還有更好的辦法，"秦悔抓住他的手，"我們可以募捐，申請醫(yī)療貸款—"
"沒有時間了，秦悔。"柳麟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，"骨髓庫至今沒有找到全相合配型，而你的病情...等不起。"
他拿起床頭的一份報告遞給她。秦悔艱難地辨認著那些醫(yī)學術語："原始細胞比例35%...向高危轉化..."每個詞都像一把冰錐刺入胸腔。
"所以，"她輕聲說，"這就是結局？"
"不！"柳麟突然提高音量，嚇了她一跳，"張醫(yī)生說還有希望。新方案是先用化療控制病情，同時繼續(xù)尋找配型。已經(jīng)有五個部分匹配的志愿者在進一步篩查了..."
他的聲音越來越小，最后變成自言自語般的呢喃。秦悔突然意識到，柳麟不是在說服她，而是在說服他自己。
"過來。"她輕聲說，拍了拍床邊。
柳麟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，像是怕碰碎她。秦悔抬起插著針管的手，輕輕撫摸他的臉。胡茬扎著她的掌心，癢癢的，卻很真實。
"對不起。"她低聲說。
柳麟抓住她的手，貼在唇邊："別道歉。永遠不要為活著道歉。"
他的眼淚終于落下，滾燙地滴在她手腕上。秦悔想擁抱他，但全身的管子和疼痛讓她動彈不得。他們只能這樣依偎著，在消毒水的氣味和監(jiān)護儀的滴答聲中，尋找一絲慰藉。
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場模糊的夢。化療、輸血、抗感染治療...秦悔的時間被分割成以小時為單位的醫(yī)療程序。但每當柳麟在探視時間出現(xiàn)，病房就會暫時變得明亮起來。
他帶來了各種驚喜——錄音的有聲書（因為她眼睛受藥物影響時常模糊）、柔軟的毛線帽（尚欣親手織的，上面還繡著小櫻花）、甚至一臺二手筆記本電腦（"可以記錄你的醫(yī)學觀察，"他說，"就當提前預習大學課程。"）
"今天感覺怎么樣？"某個下午，柳麟抱著一摞書進來，臉上帶著罕見的興奮。
"好多了。"秦悔微笑。這是實話，最近一次血檢顯示原始細胞比例降到了15%，醫(yī)生稱之為"部分緩解"。
柳麟放下書，神秘地眨眨眼："猜猜我?guī)Я耸裁矗?
"《魔戒》全集？你答應要讀給我聽的。"
"不只是這個。"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信封，"江城大學醫(yī)學院的課程表和書單。我托招生辦的老師特意準備的。"
秦悔接過信封，手指微微發(fā)抖。里面是打印精美的資料，首頁還附有手寫便條："秦悔同學，全體師生期待你的加入！——醫(yī)學院院長 陳明華"
"他們...真的在等我？"她輕聲問，喉嚨突然發(fā)緊。
"當然。"柳麟翻開《魔戒》，清了清嗓子，"現(xiàn)在，讓我們從第一章開始...'當袋底洞的比爾博·巴金斯先生宣布要舉辦一場盛大的百歲生日派對時，整個霍比屯都轟動了...'"
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，像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溪。秦悔閉上眼睛，想象著自己走在醫(yī)學院的林蔭道上，書包里裝著這些書，而不是病歷卡和藥瓶...
日子一天天過去，秦悔的狀態(tài)時好時壞。好的時候，她能坐起來整理醫(yī)學筆記，甚至和柳麟下幾盤象棋；壞的時候，高燒和疼痛讓她整夜無法入睡，只能靠柳麟握著她的手熬到天亮。
七月中旬的一天，秦悔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牙齦出血止住了，身上的淤青也在消退。醫(yī)生檢查后宣布了一個好消息："原始細胞比例降至8%，接近完全緩解！"
柳麟當場跳起來，差點撞翻輸液架。"我早就知道！"他興奮地抱住醫(yī)生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將秦悔摟進懷里，"你會好起來的。我們會一起去上大學，記得嗎？"
秦悔點點頭，卻注意到醫(yī)生臉上轉瞬即逝的憂慮。但此刻，她選擇忽略這個細節(jié)，沉浸在柳麟的喜悅中。
那天晚上，柳麟帶來了外賣壽司和一瓶無酒精香檳。"慶祝一下，"他宣布，"雖然你不能吃生食，但我買了鰻魚飯和茶碗蒸。"
他們在病房里舉行了一場微型派對。尚欣和韓旭也來了，帶了手作的"早日康復"橫幅；甚至秦悔的母親也難得地露出笑容，嘗了一小塊壽司。
"為健康干杯！"尚欣舉起塑料杯。
"為愛情干杯！"韓旭補充，被尚欣用手肘捅了一下。
"為未來干杯。"柳麟最后說，目光始終沒離開秦悔。
那一刻，病房里充滿了笑聲和希望，幾乎讓人忘記了這里本是生死邊緣的地方。
派對結束后，柳麟留下來陪夜。秦悔靠在他肩上，一起看窗外的星星——在城市光污染下僅有的幾顆可見的星星。
"等你好起來，"柳麟輕聲 消毒水的氣味。這是秦悔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知。她緩緩睜開眼睛，刺目的白光讓她立刻又閉上。全身像是被重型卡車碾過，每一塊骨頭都在尖叫。
"醒了？"
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右側傳來。秦悔再次嘗試睜眼，這次慢慢適應了光線。柳麟坐在床邊椅子上，下巴上冒出一層青黑的胡茬，眼睛布滿血絲，白襯衫皺得像抹布。床頭柜上堆滿了空咖啡杯和啃了一半的面包。
"我...在哪里？"秦悔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
"隔離艙。"柳麟按下床頭的呼叫鈴，"你昏迷了四天?；煼磻珓×?，醫(yī)生不得不暫停了第二次給藥。"
記憶碎片逐漸拼湊——高考成績、吐血、急救...秦悔試圖抬手摸自己的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手臂上插著更多管子，連接著各種儀器。她的頭發(fā)呢？手指顫抖著摸向頭頂，只觸到一層粗糙的布料。
柳麟抓住她的手，輕輕放回床上："別碰。你...暫時戴著無菌帽。"
他的眼神閃爍，避開了她的視線。秦悔突然明白了——化療奪走了她的頭發(fā)。那個曾經(jīng)讓柳麟用手指纏繞的黑發(fā)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
醫(yī)生和護士很快進來，做了基礎檢查。"血象有輕微改善，"醫(yī)生對柳麟說，聲音刻意壓低，"但離預期效果還很遠。"
秦悔注意到醫(yī)生說話時只看著柳麟，仿佛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物體。她想問更多，但喉嚨干得冒火，只能發(fā)出嘶啞的氣音。
護士幫她喝了點水后，所有人都離開了，只剩下柳麟。陽光透過隔離艙的玻璃窗照進來，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"治療費..."秦悔終于能說出完整的句子，"怎么解決的？"
柳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："別擔心這個。你只需要專心養(yǎng)病。"
"柳麟。"她固執(zhí)地盯住他的眼睛，"告訴我實話。"
他深吸一口氣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櫻花紋身："我父親...同意承擔全部費用。"
"條件是什么？"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。柳麟起身調(diào)整輸液速度，避開她的目光："我必須去美國讀金融，畢業(yè)后進入家族企業(yè)。"
秦悔胸口一緊，像是有人用鐵絲纏住了她的心臟。柳麟的文學夢想，那些深夜寫的詩，那本計劃中的小說...全都化為泡影。
"不..."她掙扎著要坐起來，"你不能放棄—"
"噓。"柳麟輕輕按住她的肩膀，"這沒什么。比起你的生命，寫作算什么？"
他說得輕松，但秦悔看到他眼角閃動的淚光。那個曾經(jīng)為了文學夢想與父親對抗的柳麟，現(xiàn)在為了她親手埋葬了那個夢想。
"還有更好的辦法，"秦悔抓住他的手，"我們可以募捐，申請醫(yī)療貸款—"
"沒有時間了，秦悔。"柳麟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，"骨髓庫至今沒有找到全相合配型，而你的病情...等不起。"
他拿起床頭的一份報告遞給她。秦悔艱難地辨認著那些醫(yī)學術語："原始細胞比例35%...向高危轉化..."每個詞都像一把冰錐刺入胸腔。
"所以，"她輕聲說，"這就是結局？"
"不！"柳麟突然提高音量，嚇了她一跳，"張醫(yī)生說還有希望。新方案是先用化療控制病情，同時繼續(xù)尋找配型。已經(jīng)有五個部分匹配的志愿者在進一步篩查了..."
他的聲音越來越小，最后變成自言自語般的呢喃。秦悔突然意識到，柳麟不是在說服她，而是在說服他自己。
"過來。"她輕聲說，拍了拍床邊。
柳麟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，像是怕碰碎她。秦悔抬起插著針管的手，輕輕撫摸他的臉。胡茬扎著她的掌心，癢癢的，卻很真實。
"對不起。"她低聲說。
柳麟抓住她的手，貼在唇邊："別道歉。永遠不要為活著道歉。"
他的眼淚終于落下，滾燙地滴在她手腕上。秦悔想擁抱他，但全身的管子和疼痛讓她動彈不得。他們只能這樣依偎著，在消毒水的氣味和監(jiān)護儀的滴答聲中，尋找一絲慰藉。
接下來的日子如同一場模糊的夢?；煛⑤斞?、抗感染治療...秦悔的時間被分割成以小時為單位的醫(yī)療程序。但每當柳麟在探視時間出現(xiàn)，病房就會暫時變得明亮起來。
他帶來了各種驚喜——錄音的有聲書（因為她眼睛受藥物影響時常模糊）、柔軟的毛線帽（尚欣親手織的，上面還繡著小櫻花）、甚至一臺二手筆記本電腦（"可以記錄你的醫(yī)學觀察，"他說，"就當提前預習大學課程。"）
"今天感覺怎么樣？"某個下午，柳麟抱著一摞書進來，臉上帶著罕見的興奮。
"好多了。"秦悔微笑。這是實話，最近一次血檢顯示原始細胞比例降到了15%，醫(yī)生稱之為"部分緩解"。
柳麟放下書，神秘地眨眨眼："猜猜我?guī)Я耸裁矗?
"《魔戒》全集？你答應要讀給我聽的。"
"不只是這個。"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信封，"江城大學醫(yī)學院的課程表和書單。我托招生辦的老師特意準備的。"
秦悔接過信封，手指微微發(fā)抖。里面是打印精美的資料，首頁還附有手寫便條："秦悔同學，全體師生期待你的加入！——醫(yī)學院院長 陳明華"
"他們...真的在等我？"她輕聲問，喉嚨突然發(fā)緊。
"當然。"柳麟翻開《魔戒》，清了清嗓子，"現(xiàn)在，讓我們從第一章開始...'當袋底洞的比爾博·巴金斯先生宣布要舉辦一場盛大的百歲生日派對時，整個霍比屯都轟動了...'"
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，像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溪。秦悔閉上眼睛，想象著自己走在醫(yī)學院的林蔭道上，書包里裝著這些書，而不是病歷卡和藥瓶...
日子一天天過去，秦悔的狀態(tài)時好時壞。好的時候，她能坐起來整理醫(yī)學筆記，甚至和柳麟下幾盤象棋；壞的時候，高燒和疼痛讓她整夜無法入睡，只能靠柳麟握著她的手熬到天亮。
七月中旬的一天，秦悔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牙齦出血止住了，身上的淤青也在消退。醫(yī)生檢查后宣布了一個好消息："原始細胞比例降至8%，接近完全緩解！"
柳麟當場跳起來，差點撞翻輸液架。"我早就知道！"他興奮地抱住醫(yī)生，然后小心翼翼地將秦悔摟進懷里，"你會好起來的。我們會一起去上大學，記得嗎？"
秦悔點點頭，卻注意到醫(yī)生臉上轉瞬即逝的憂慮。但此刻，她選擇忽略這個細節(jié)，沉浸在柳麟的喜悅中。
那天晚上，柳麟帶來了外賣壽司和一瓶無酒精香檳。"慶祝一下，"他宣布，"雖然你不能吃生食，但我買了鰻魚飯和茶碗蒸。"
他們在病房里舉行了一場微型派對。尚欣和韓旭也來了，帶了手作的"早日康復"橫幅；甚至秦悔的母親也難得地露出笑容，嘗了一小塊壽司。
"為健康干杯！"尚欣舉起塑料杯。
"為愛情干杯！"韓旭補充，被尚欣用手肘捅了一下。
"為未來干杯。"柳麟最后說，目光始終沒離開秦悔。
那一刻，病房里充滿了笑聲和希望，幾乎讓人忘記了這里本是生死邊緣的地方。
派對結束后，柳麟留下來陪夜。秦悔靠在他肩上，一起看窗外的星星——在城市光污染下僅有的幾顆可見的星星。
"等你好起來，"柳麟輕聲說，"我們?nèi)タ凑嬲男强?。去高原，或者沙漠，聽說那里的星星多得像撒了一把鉆石。"
秦悔微笑著點頭，卻在心里默默記下這個愿望。她已經(jīng)悄悄列了一個清單，上面全是"如果我能好起來"的假設?？葱强张旁诘谌?，僅次于"參加大學畢業(yè)典禮"和"看到柳麟的第一本書出版"。
八月初，秦悔的狀態(tài)持續(xù)好轉，甚至被允許短時間離開醫(yī)院散步。她和柳麟最喜歡去醫(yī)院后花園的紫藤架下坐著，那里有張長椅，能看到一小片天空。
"我父親在催我辦簽證了。"一天下午，柳麟突然說，手里撕著一片樹葉，"美國那邊開學早。"
秦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，但她強迫自己保持平靜："什么時候走？"
"九月中旬。但如果你還需要—"
"我會沒事的。"秦悔打斷他，"醫(yī)生說再觀察兩周，如果指標穩(wěn)定，我就可以出院調(diào)養(yǎng)了。"
柳麟盯著她看了很久，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實性。秦悔迎向他的目光，努力不讓自己的恐懼流露出來。
"我會每天視頻，"他最終說，"一放假就飛回來看你。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—"
"我會立刻告訴你。"秦悔保證道，"而且尚欣和韓旭都在，他們會照顧我。"
柳麟點點頭，但眉頭依然緊鎖。陽光透過紫藤葉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，讓他看起來像個憂慮的年輕神祇。
那天晚上，秦悔剛吃完藥準備睡覺，張醫(yī)生突然來查房，還帶著幾位她不認識的醫(yī)生。他們低聲交談著，檢查她的各項指標，表情嚴肅。
"柳麟呢？"秦悔問道，突然感到不安。
"在外面接電話。"張醫(yī)生回答，"秦悔，我們需要再做一次骨髓穿刺。"
"為什么？我的指標不是好轉了嗎？"
"常規(guī)復查。"醫(yī)生的聲音太過平靜，反而顯得可疑。
檢查安排在第二天上午。這次柳麟全程陪在秦悔身邊，握著她的手，直到麻醉生效。醒來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柳麟不在病房，只有母親紅著眼睛整理被褥。
"柳麟呢？"秦悔問道，聲音因麻醉而含糊。
"醫(yī)生找他談話。"母親勉強笑了笑，"你先休息。"
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秦悔的脊背。她太了解柳麟了——如果只是普通結果，他會立刻沖進來告訴她好消息。沉默從來不是好兆頭。
直到傍晚，柳麟才回到病房。他的眼睛紅腫，像是哭過，但面對秦悔時卻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。
"好消息！"他夸張地宣布，"醫(yī)生說你可以開始準備出院了！指標都很穩(wěn)定。"
秦悔盯著他："那為什么你看起來像剛參加完葬禮？"
柳麟的笑容僵了一瞬："什么？哦...我剛和父親通了電話，吵了一架。老一套，關于專業(yè)選擇的事。"他坐到床邊，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皮，"想吃蘋果嗎？我練了好久，現(xiàn)在能削出完整的皮了。"
秦悔沒有拆穿他拙劣的表演。她看著柳麟專注地削蘋果，手指微微發(fā)抖，刀鋒幾次差點劃傷自己。那條蘋果皮最終斷成了三截，但他還是驕傲地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蘋果遞給她。
"謝謝。"秦悔接過蘋果，小口咬了一下，"真甜。"
柳麟的笑容這次真實了些："對吧？我特意挑了最貴的。"
夜深時，秦悔假裝睡著，感覺到柳麟輕輕起身，躡手躡腳地走出病房。她等了五分鐘，然后掙扎著爬起來，扶著墻壁慢慢挪向醫(yī)生值班室。
虛掩的門內(nèi)傳來柳麟壓抑的抽泣和張醫(yī)生的低聲安慰："...最多六個月...已經(jīng)對化療產(chǎn)生耐藥性...除非奇跡出現(xiàn)找到配型..."
秦悔的手指深深掐進門框，但奇怪的是，她并不感到特別震驚或悲傷。某種程度上，她早就知道了這個結果。那些"好轉"的指標，那些醫(yī)生閃爍的眼神，那些柳麟強裝的笑容...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真相。
她悄悄回到病床，躺下裝睡。當柳麟回來時，他的腳步比平時沉重，呼吸中還帶著淚水的濕氣。他在她床邊站了很久，然后俯身輕輕吻了她的額頭。
"我愛你，"他耳語道，聲音破碎，"比你知道的更愛。"
秦悔閉著眼睛，假裝熟睡，但淚水已經(jīng)浸濕了枕頭。明天，她會像個好演員一樣繼續(xù)這場戲，為了柳麟，為了母親，為了所有愛她的人。但在今夜，在這片黑暗中，她允許自己為即將失去的一切無聲慟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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