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朱門血

三更的梆子聲滲過雕花窗欞時，我正盯著銅鏡里的陌生面孔。四個丫鬟捧著螺子黛要給我描眉，被月娘冷笑著揮退。她蘸著茉莉膏為我揉散腕間淤青，銅剪突然抵住我喉間："鳳凰淚每七日發(fā)作一次，記住誰才是你的解藥。"

我望著鏡中倒影。緋紅襦裙換作月白云錦，發(fā)間卻還別著那支銀簪。昨夜丞相說這叫"不忘本"，可他不知道，月娘早把我藏在簪中的鶴頂紅換成了茉莉香粉。

"大小姐，該用參湯了。"門外傳來怯生生的呼喚。月娘掀開琉璃盞，忽地將湯藥潑向梁柱。滋啦聲中，彩繪牡丹竟褪成慘白。

寅時的更漏滴到第七聲，我被引至水榭。丞相正在喂錦鯉，魚食撒下去，池中翻涌的卻是通體赤紅的怪魚，獠牙咬住彼此尾鰭，將池水染成淡淡的粉。

"這是南詔進貢的血龍鯉。"丞相的白須沾著魚腥，"喂得好了，能活百年。"他突然掐住我下頜，將魚食塞進我口中，"霜兒可知，為父如何認出你？"

我盯著他腰間晃動的銀鎖。昨夜祠堂里，金鎖與銀鎖相合時浮現(xiàn)的，分明是半枚虎符紋樣。

"柳氏至死都以為換走的是個死胎。"丞相突然大笑，咳出暗紅血塊，"可她不知道，真正的葉氏嫡女肩胛有鳳羽胎記——就像你的生母，就像..."他的聲音戛然而止，池中錦鯉突然發(fā)狂般躍出水面。

遠處傳來金器墜地聲。我們趕到時，昨夜那個瘋婦正抱著白狐裘在雪地里打滾。她看見我，突然發(fā)出夜梟般的尖笑："雙生子！雙生子！井里還有個..."

侍衛(wèi)的刀比她的話更快。血濺上梅樹時，我袖中的銀簪突然發(fā)燙——那瘋婦頸間，赫然印著與月娘相同的朱砂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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申時的日影斜斜切過琉璃瓦，我被帶到繡樓學宮規(guī)。教習嬤嬤用戒尺挑起我下巴："姑娘可知，當年柳家送來的替身，如今已是圣上最寵愛的玉貴妃？"她枯瘦的手指劃過我眉眼，"真像啊...和先皇后臨終時的模樣。"

暮色四合時，月娘帶來個紫檀木匣。打開竟是具巴掌大的金絲籠，里頭的夜鶯正在啄食自己翅膀。"相爺說，明日入宮覲見，您該學學這雀兒的乖巧。"她突然捏碎鳥籠，夜鶯撲棱著撞向窗欞，"但老奴覺得，折斷翅膀前總得讓人飛一飛。"

子夜的更鼓響過三遍，我摸向西角門。第三塊青磚果然松動，可扒開卻是具幼童骸骨，腕上銀鐲刻著"懷玉"二字。冷風送來斷續(xù)的塤聲，循聲望去，玄衣人正在檐角把玩染血玉佩。這次我看清了，蟠龍缺的不是爪，而是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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