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九重階

寅時三刻的晨霧還凝在睫毛上，宮轎已停在朱雀門前。月娘往我掌心塞了顆蜜丸，鳳凰淚的苦腥在舌尖炸開時，我聽見玉輦環(huán)佩的脆響。十八重錦緞帷幕后伸出一只染著丹蔻的手，突然攥住我腕間胎記："這朱砂痣，倒是與本宮夢魘里的一模一樣。"

金絲繡履踏碎薄霜，玉貴妃的裙裾逶迤如血。她在丹墀前轉(zhuǎn)身，九尾鳳釵映得我眼底生疼。那張臉——竟與我銅鏡中的模樣有七分相似，只是眉間多了一點青黛。

"聽聞妹妹擅琴？"她指尖劃過我袖口焦痕，"可惜這焦尾琴..."鎏金護甲突然刺破我虎口，"本宮十六年前就燒過一把了。"

引路太監(jiān)的唱喏救了我。穿過九十九階白玉石時，血珠正順著袖管滲進香囊。月娘給的蜜丸在懷中發(fā)燙，昨夜她拆開重縫的夾層里，藏著半片帶血字的襁褓。

太和殿的龍涎香熏得人眩暈。我跪在蟠龍柱陰影里，聽見茶盞輕叩的脆響。"抬頭。"年輕帝王的聲音像浸著冰的刀刃。

額間珍珠流蘇晃動的剎那，我與他同時僵住。那雙鳳眸深處翻涌的，不是驚艷而是驚悸。他突然劇烈咳嗽，明黃帕子飄落在我膝前——點點猩紅中，赫然暈著與我胎記相同的朱砂色。

"叫什么名字？"

"臣女葉懷霜。"

龍案上的翡翠鎮(zhèn)紙突然碎裂。玉貴妃嬌笑著倚過來："陛下莫不是想起先皇后..."她染著蔻丹的指甲突然掐進我肩胛，"畢竟這胎記..."

劇痛中金鎖從衣襟滑落?；实勖偷仄鹕?，冠冕珠玉撞得叮當亂響。他踉蹌著抓起金鎖，指腹摩挲過內(nèi)側(cè)刻痕時，殷紅血珠突然從龍紋凹槽滲出。我這才看清，那根本不是祥云紋，而是道陳年劍痕。

"永昌三年..."皇帝的聲音突然變得詭異輕柔，"葉相可知欺君何罪？"他突然掐住我脖頸，金鎖的棱角陷入皮肉，"這鎖的主人，十六年前就該躺在皇陵了！"

殿外突然傳來騷動。玄衣人佩劍闖入時，我正瞥見他腰間玉佩——昨夜缺角處，此刻分明嵌著粒帶血的東珠?；实鄣氖仲咳凰砷_："皇弟來得正好，且看看這出貍貓換太子的好戲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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酉時的殘陽將相府照得鬼氣森森。月娘正在煮茶，突然將滾水澆向窗欞。白霧蒸騰間，玄衣人的聲音從梁上傳來："姑娘可知，真正的金鎖該在永昌三年就隨端慧公主下葬了？"

我握緊袖中染血的帕子。那上面用血寫的"雙生"二字，正與皇帝帕中朱砂相映。月娘突然掀開地磚，暗道里腐臭撲面而來。躍動的燭火中，數(shù)百個寫著生辰八字的木牌懸如蛛網(wǎng)，最中央的牌位赫然刻著——"端慧公主葉懷霜"。

"當年柳姨娘換走的不是一位，而是一對。"月娘剪斷紅繩，某個木牌應聲而落，"你以為丞相真要送女入宮？他要送的，是能攪動皇陵冤魂的..."

梆子聲打斷了她的話。前院突然火光沖天，我循聲望去，只見祠堂方向濃煙滾滾。奔跑中踩到個錦囊，展開竟是半枚虎符——與金鎖銀鎖拼合時的紋樣嚴絲合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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