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:尚宮夜審
子時初刻,鉛云壓城。葉瀾將月娘的供詞折成蝴蝶狀,藏進纏枝蓮紋胭脂盒的暗格,銅扣“咔嗒”扣合的瞬間,尚宮局正門傳來鐵門撞擊聲。九道銅鎖次第打開,刑獄司的玄色燈籠映出為首者腰間的獬豸紋佩——大理寺少卿裴琰之,袖口還沾著浣衣局枯井的濕泥。
“葉尚宮,請?!彼种需F鏈拖地,鐵環(huán)相擊聲驚飛梁上宿鳥。十二名掌事宮女已被押至刑房,猩紅刑柱映著炭盆火光,玉貴妃正踞坐在雕花案前,鎏金護甲劃過燒紅的烙鐵,濺起的火星落在秋棠裸露的背上。
“說!蜀錦庫的三萬匹云錦去了何處?”玉貴妃的聲音混著炭火噼啪,烙鐵壓下的剎那,秋棠的慘叫刺破雨幕。葉瀾盯著那道焦黑烙痕,鳳羽紋路在肌理間扭曲,竟與十六年前柳姨娘臨終前指甲在她手背劃出的血痕分毫不差——那時姨娘瀕死抓握,在她腕骨內(nèi)側(cè)留下終身不退的淺紅印記。
裴琰之翻開滲血的證物冊,墨字在火光下泛著暗紅:“徐婕妤暴斃當(dāng)夜,尚宮局經(jīng)你手支取了二錢牽機藥?!彼讣馇眠^賬冊上的朱砂印,“太醫(yī)院記錄顯示,此藥需尚宮與掌院醫(yī)正共同畫押,而你……”
窗外驚雷炸響,電光瞬間照亮廊角閃過的藏青色身影——太后身邊的蘇嬤嬤,竟在此刻出現(xiàn)在尚宮局后巷。葉瀾端起茶盞,溫?zé)岬谋搪荽红僦菩模骸盃繖C藥上月初七入的太醫(yī)院庫房,單冊第三頁有掌院醫(yī)正的紫宸印?!彼鋈惠p笑,“不過裴大人該知道,宮中調(diào)藥需經(jīng)六局輪值,初七那日當(dāng)值的,可是……”
“夠了!”玉貴妃突然將烙鐵甩進炭盆,火星濺上她茜紗裙裾,“本宮沒興趣聽賬房官司。”金簪挑起秋棠下頜,那女子已出氣多進氣少,耳后胭脂痣被血污浸得模糊,“秋棠既是尚寢局的人,便該知道,替徐婕妤易容假扮胡姬,該當(dāng)何罪?!?/p>
烙鐵的余溫烤得葉瀾額角生汗。她看見裴琰之袖中滑出半片碎玉——正是昨夜枯井女尸腕間的紅繩飾物,繩結(jié)里纏著極小的紙條,隱約可見“相府三月”四字。秋棠突然咳嗽,血沫濺在玉貴妃護甲上:“娘娘…井里的姐妹們…都帶著太后給的…”話未說完,金簪已貫穿她咽喉。
血珠濺在刑房磚縫,裴琰之的鐵鏈突然纏住葉瀾手腕:“葉尚宮對答如流,不如隨下官去刑部大牢,慢慢說?!彼麎旱吐曇?,唯有她能聽見,“蘇嬤嬤方才往慈寧宮送了三匣紫宸砂,你說,為何徐婕妤尸身指甲縫里的朱砂,比太后宮中的多了三分麝香?”
更鼓敲過子時三刻,葉瀾被鎖在刑柱上,看著玉貴妃踩著血跡離去。裴琰之忽然撤去鐵鏈,從袖中取出半幅燒焦的婚書殘頁:“永昌三年臘月廿七,本該是柳如眉入宮為妃的吉日?!彼讣鈩澾^“繼室”二字,“相府卻用一紙婚書,將北狄王女變成了侍妾?!?/p>
窗外雨聲漸急,葉瀾盯著他腰間玉佩——雙獬豸交頸,正是先帝親賜的“明辨”佩。十六年前北狄細作案,大理寺唯有裴家堅持徹查,最終裴老大人暴斃獄中,眼前這位少卿,怕是早已知道,當(dāng)年相府能逃脫罪責(zé),全因皇帝需要柳如眉的死,來掩蓋某個驚天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