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句是半月語,而且是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??棠チ⒓刺ь^,迎面落下一團紫紅色的事物。他登時臉色大變,抱頭大吼:“滾開!”
半月從樹上躍下,落到謝憐身邊,道:“花將軍……”
謝憐對刻磨道:“早就跟你說了,真的是半月……”
刻磨根本不聽他在說什么,只是對半月吼道:“你丟我!!你用蝎尾蛇丟我?。?!你明知道我最恨蝎尾蛇,你還用它丟我?。?!”
半月蹲下來道:“對不起……但是,我只會丟蝎尾蛇……”
夏梔慕見到半月,努力回想,道:“半月,你不是被青玄送到雨師鄉(xiāng)了嗎,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那雨師大人呢?”
半月道:“嗯,這次是隨雨師大人來的。”
明光也看出事態(tài)有變,警覺地道:“來者何人!”
一道黑色身影倏地從樹上落下,攔在他面前,應(yīng)道:“前明光殿副位武神官,裴宿!”
天降奇兵,裴茗愕然道:“小裴?你怎么也跑這兒來了?”
明光打量著裴宿, 道:“你就是小裴?”
裴宿道:“是我?!?/p>
明光乜眼看了看半月, 嘲道:“聽說,你為了個小姑娘, 丟掉了神官的位子?哈哈, 裴茗, 你不是向來最推崇‘兄弟如手足,女人如衣服’的嗎?怎么你這后人, 跟你一點都不像???你挑女人的眼光他也沒學到一成, 這半月國師跟個小鵪鶉似的,像什么話?該不會你幾百年前被人戴了綠帽子, 生的不是自己的種吧, 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裴宿道:“滿口廢話。”說著便一掌送過去??棠ヒ矎牡厣宪S起, 吼道:“我,與你們勢不兩立!”
明光喝道:“喂!大個子,咱們一路!”
刻磨一回頭,只見明光縱身一躍, 化為一把長刃青鋒, 飛到他手里??棠堥_鐵扇般的大掌, 牢牢握住劍柄,龐大的身軀,登時暴出一層黑氣!
夏梔慕飛身與它們作戰(zhàn),裴宿和半月也來打配合,謝憐不由自主就吻到了花城的額心。輕輕一下,十分柔和,他心中卻是崩潰的。一旁一個聲音道:“太子殿下你搞錯了,額頭有什么用啊!”
夏梔慕看不下去了,對裴茗喊道:“裴將軍,你若是閑,不如來和你的劍對上一對?!?/p>
她剛喊完,裴茗就飛身加入戰(zhàn)團,落在刻磨身前。刻磨揮劍劈去,只聽清脆至極的一聲“咔鐺”,這一劍沒劈中任何東西,他低頭一看,不由愕然。
他手上的明光劍,居然又一次折斷了!
趁此機會,裴宿又是一大波蝎尾蛇丟過來,簡直像潑了一大缸染料,潑得刻磨滿身都是紫紅色,咆哮著拼命把那些滑溜滑溜的蛇兒往身下?lián)?。裴茗則低頭對那劍道:“你對我的出招路數(shù)一清二楚,我自然也對你哪里最容易被折斷一清二楚。”
夏梔慕手扶上額頭,半月舉著兩只罐子從天而降,不由分說便扣了下來,把驚呆了的明光和怒吼的刻磨都收進了罐子里。
半月封了陶罐,抱著兩只罐子搖了搖,放在耳邊聽響。謝憐忙道:“半月別玩兒了,快把它們放好,當心別放出來了。”
半月點點頭,蹲到謝憐面前,看了看花城,道:“花將軍,這是你的兒子嗎?”
謝憐笑道:“很遺憾,不是呢?!?/p>
很快,他就笑不出來了。半月“哦”了一聲,道:“剛才看你親了他一下,我還以為是呢?!?/p>
夏梔慕趕忙把半月拉過去,謝憐道:“雨師大人為何也來了銅爐山?她現(xiàn)在在哪兒?你們怎么沒和她一道?”
裴宿道:“萬鬼躁動,大批非人之物集結(jié)涌向銅爐山,路過雨師鄉(xiāng)時,抓了幾個農(nóng)人,作為備用糧帶走。當時雨師大人和護法坐騎都不在,得知后才追擊至此。我們本來是一道的,但途中聽到太子殿下你以半月語高聲呼喊我們,便先前來查看了?!?/p>
當時,謝憐只是為應(yīng)急隨口亂喊,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在這附近,也是歪打正著。那雨師鄉(xiāng)看著就像個寧靜的小村莊,有鬼路過,不知好歹胡亂抓人,也不奇怪。裴茗皺眉道:“我之前在人間找不著你,你又是怎么到了雨師大人那里的?別告訴我你是追著這半月國師去的?!?/p>
裴宿微微低頭,道:“不是。是雨師大人救了我?!?/p>
裴茗似乎頗為訝異,道:“雨師大人沒為難你?”
看樣子,裴茗不覺得雨師是一位心胸開闊的神官。裴宿卻道:“沒有。雨師大人未曾有分毫為難,反而頗多援手?!?/p>
這時,一個嗡嗡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,道:“雨師?雨師是不是雨師國的人?”
謝憐隨口道:“是啊。”答完了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聲音居然是明光的。他都被關(guān)進罐子里了,居然還在豎著耳朵聽外邊動靜。謝憐答后,他啐道:“裴茗!你睡了那么多女人,就生出這種廢物后人嗎?居然還要求著雨師國人的庇護才能茍活,還幫著他們說好話,真是一代不如一代!哈!”
聞言,裴茗神情略略有些不自在。謝憐不明白笑點怒點何在,低聲詢問半月:“你聽懂了嗎?”
半月道:“不太懂。不過,我好像聽裴宿哥哥說過,他家將軍飛升之前,是須黎國的將軍?!?/p>
半月又道:“雨師大人,是雨師國最后一代國主?!?/p>
夏梔慕之前整日和師青玄還有靈文在一起,自然知道很多事,比如,裴茗滅了雨師國。
裴宿加了一張符,貼在罐子外,明光的聲音戛然而止。他道:“將軍又是為何而來?”
裴茗道:“還不都是為了早點把你弄回去?!?/p>
裴茗拍了拍裴宿的肩,道:“既然你也來了,好好表現(xiàn)。這次做得好的話,也許就能提前回上天庭了?!?/p>
裴宿尚未答話,他手里罐子上的符咒卻燒了起來,竟是被關(guān)在里面的明光以怒火燒掉了符咒。他道:“裴茗?。?!你還記得你當初怎么說的?!”
裴宿待要再貼一張符封口,裴茗卻攔住了他,道:“裴某生平說過的話太多了,你指哪句?”
明光恨聲道:“你殺跟隨你多年的部下時,用的什么理由你還記得嗎?‘有的人可以殺,有的人不可以;有的事可以做,有的事不可以?!?一派仿佛心懷蒼生大義凜然的口氣!如今呢?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家小裴干了什么齷齪事?早傳開了!你還不是想方設(shè)法給他擦屁股、幫他遮掩過去?難道當初陪你南征北戰(zhàn)的那些兄弟就該死,輪到你這后人了,他就不該死了?你這個人,對衣服是穿過就丟,對手足也是用過就斷!難道你家小裴就是寶,我們就是草嗎?!”
他一股腦吼了一大串,裴茗聽完,忽然道:“你,不是明光吧?!?/p>
罐子里瞬間沉默了。須臾,明光嗡嗡地道:“你說什么鬼話,我是不是明光你沒看見?都化形了!”
裴茗卻肯定地道:“不。你不是明光?!?/p>
罐子里的聲音暴躁地道:“那我還能是誰?”
裴茗把那罐子從裴宿手里拿過來,口氣篤定地道:“你是容廣吧?!?/p>
此言一出,那罐子徹底不吱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