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永昌三年冬,女帝駕崩,皇太女姬玉衡繼位。
登基大典前夜,我獨自站在紫宸殿外,望著漫天飛雪。明日我便要戴上那頂沉重的冠冕,成為這大周朝的女帝??晌抑溃嬲臋嗔Σ⒉辉谖沂种?。
"陛下,夜深露重,請回殿內歇息吧。"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,溫柔似水。
我轉身,柳寒煙披著一件單薄的青色長衫站在那里,月光下他的面容如玉般溫潤。他是這深宮中唯一能讓我心安的人。
"寒煙,明日之后,一切都將不同了。"我伸手撫上他的臉頰,觸手冰涼。
他握住我的手,輕輕呵氣為我取暖:"無論何時,寒煙都會在陛下身邊。"
我正欲開口,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。蕭景明帶著一隊侍衛(wèi)走來,他身著正紅色鳳君朝服,即使在夜色中也格外刺目。
"陛下明日登基,今夜卻在此與賤奴私會,成何體統(tǒng)?"蕭景明聲音冷冽,目光如刀般掃過柳寒煙。
我下意識將寒煙護在身后:"鳳君此言差矣,寒煙乃朕的侍人,何來私會一說?"
蕭景明冷笑:"先帝駕崩不足百日,陛下便如此不知檢點。這賤奴出身低微,本就不配侍奉天子。如今新朝伊始,臣已為陛下選好貴妃人選,明日大典后便會入宮。"
我心頭一震:"此事朕為何不知?"
"這是臣與輔政大臣們共同議定的。"蕭景明從袖中取出一道懿旨,"陛下只需蓋上玉璽即可。"
我接過一看,竟是納蕭景明侄女蕭錦年為貴妃的詔書。蕭家這是要徹底掌控后宮!
見我沉默,蕭景明繼續(xù)道:"至于這賤奴..."他目光陰鷙地看向柳寒煙,"臣以為應貶為浣衣局奴役,以免玷污圣聽。"
"不可!"我厲聲喝道,"寒煙乃先帝親賜給朕的侍人,鳳君無權處置!"
蕭景明不慌不忙地躬身:"陛下息怒。只是這賤奴近日與宮女私通,已有風言風語傳入臣耳中。若不懲戒,恐損陛下威儀。"
我震驚地看向柳寒煙,他臉色煞白,跪地叩首:"陛下明鑒,寒煙絕無此事!"
"證據確鑿,豈容狡辯?"蕭景明一揮手,兩名侍衛(wèi)押上一名瑟瑟發(fā)抖的宮女,"這婢女已招認,與柳侍人私會多次。"
宮女抬頭看我一眼,又迅速低下頭去:"奴婢...奴婢確實與柳大人..."
"住口!"我怒不可遏,"這分明是栽贓陷害!"
蕭景明嘆息:"陛下被這賤奴迷惑太深。來人,將柳寒煙押下去,杖責五十,以儆效尤!"
"誰敢!"我擋在柳寒煙面前,"朕看誰敢動他!"
侍衛(wèi)們猶豫不前,蕭景明卻親自上前,一把拉開我:"陛下年幼無知,臣不得不代為管教。執(zhí)行!"
我被兩名女官強行架住,眼睜睜看著寒煙被按在雪地上。板子落下的聲音與他的悶哼交織在一起,每一下都像打在我心上。
"蕭景明!你今日所為,朕必十倍奉還!"我嘶吼著,淚水模糊了視線。
打到三十杖時,寒煙已沒了聲響。雪地上洇開一片刺目的紅。
"停手!朕命令你們停手!"我掙扎著,卻動彈不得。
蕭景明這才抬手示意停止:"陛下既已求情,便饒他性命。但此后柳寒煙貶為末等侍人,不得近御前。"他湊近我耳邊,低聲道:"玉衡,記住,這大周的龍椅,是我蕭家扶你坐上去的。"
侍衛(wèi)們拖著奄奄一息的寒煙離去,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。
蕭景明整理衣袖,恢復了那副端莊模樣:"陛下早些歇息,明日大典需精神飽滿。臣告退。"
我癱坐在雪地上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登基大典?不過是一場笑話。我姬玉衡名為女帝,實為傀儡。
紫蘇匆匆趕來,見我如此狼狽,急忙扶我起身:"陛下保重龍體??!"
"寒煙...寒煙怎么樣了?"我抓住她的手臂問道。
紫蘇含淚搖頭:"傷得很重,太醫(yī)說...說可能熬不過今晚..."
我推開她,跌跌撞撞向偏殿跑去。推開門的瞬間,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。寒煙趴在簡陋的床榻上,后背血肉模糊。
"寒煙..."我跪在床前,顫抖著握住他的手。
他微微睜開眼,氣若游絲:"陛下...不該來...有損...威儀..."
"別說話,朕讓太醫(yī)..."
他輕輕搖頭:"沒用的...蕭家...不會讓我活..."他突然抓緊我的手,"陛下...一定要...隱忍...等待時機..."
"朕不會讓你死!朕命令你活下去!"淚水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。
寒煙艱難地抬手,為我拭淚:"能死在...陛下懷里...寒煙...無憾..."他的手突然垂下,眼睛緩緩閉上。
"寒煙?寒煙!"我搖晃著他,卻再無回應。
紫蘇探了探他的鼻息,跪地痛哭:"柳大人...薨了..."
我緊緊抱住寒煙尚有余溫的身體,發(fā)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。那一刻,我仿佛聽見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。
窗外,雪下得更大了,覆蓋了宮中的一切污穢與血腥。
登基大典如期舉行。我身著十二章紋袞服,頭戴九龍金冠,面無表情地接受百官朝拜。蕭景明站在我身側,面帶得體微笑。
"陛下,該為新貴妃賜玉如意了。"他低聲提醒。
我看向殿下跪著的蕭錦年,她與蕭景明有七分相似,眼中滿是傲慢。我機械地拿起玉如意遞給她,她叩首謝恩時,指尖在我手心曖昧地劃過。
典禮結束后,我獨自坐在御書房,面前攤開的奏折一個字也看不進去。紫蘇悄悄進來,遞上一方素帕:"陛下,這是...柳大人留給您的。"
我展開帕子,上面繡著幾枝寒梅,角落里用極小的字繡著"愿為西南風,長逝入君懷"。
我終于崩潰,伏案痛哭。不知過了多久,我擦干眼淚,將帕子貼身收好。
"紫蘇,傳暗衛(wèi)統(tǒng)領。"
是夜,一名黑衣女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面前。
"陛下。"
"從今日起,朕要你秘密組建一支只聽命于朕的暗衛(wèi)。"我冷冷道,"另外,查清那個指認寒煙的宮女背后是誰。"
"遵命。"
窗外,一輪冷月高懸。我撫摸著寒煙留下的帕子,在心中立誓:蕭景明,總有一日,朕要你蕭家血債血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