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攥著應援手幅的手指猛然一緊,指節(jié)微微發(fā)白。后臺更衣室的落地鏡里,馬嘉祺正緩緩解開演出服領口的珍珠扣,那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從容。化妝鏡前的環(huán)形燈灑下柔和的光暈,將他的側(cè)臉勾勒得愈發(fā)清晰。當他的修長手指掠過鎖骨時,我分明瞥見他胸口一道暗紅色的印記。
這絕不是舞臺妝能偽造出來的效果。
“小落老師?”他忽然轉(zhuǎn)過頭來,鏡中的目光與我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。我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站在半開的門邊,呆呆地注視著他太久。手中的保溫杯早已涼透,胖大海茶的味道隱隱飄散在空氣中。作為實習化妝師的第三周,我仍然會在給他補妝時緊張得連睫毛刷都抖成了波浪線。
更衣室里的熏香是雪松混著苦橙的氣息,淡雅卻直擊人心。馬嘉祺把脫下來的絲質(zhì)襯衫隨意搭在椅背上,那道傷痕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燈光之下。它像是一朵被火舌舔舐過的花瓣,從心口蜿蜒至肩胛,在瓷白的皮膚上綻放出妖異的紋路。我手中的遮瑕膏“啪嗒”一聲掉在地上,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安靜的空間里。
“去年煙火大會的意外?!彼麖澭鼡炱鸬袈涞幕瘖y品罐子,腕骨擦過我僵硬的指尖,聲音低沉而平穩(wěn),“當時你在觀眾席舉著藍色熒光棒對吧?我躺在擔架上的時候,看見你的發(fā)圈掉在舞臺邊緣?!?/p>
我瞪大眼睛,腦海中一段塵封的記憶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。那晚爆破環(huán)節(jié)出了故障,我記得自己確實弄丟了綴著雛菊的黑色發(fā)圈??墒牵诰茸o車紅藍交錯的燈光下,誰又能注意到這種微不足道的細節(jié)呢?
馬嘉祺忽然握住我的手腕,掌心的溫度讓我想起昨夜排練廳的月光。那時我獨自留下來整理化妝箱,隱約聽見頂樓傳來肖邦的《雨滴》。循著聲音,我沿著消防通道一路往上,透過門縫偷偷窺視,只見他坐在三角鋼琴前,白色襯衫被夜風鼓動成半透明的蝶翼。
此刻,他的拇指輕輕按在我的腕間跳動的脈搏上,語氣平靜得近乎詭異:“每次彈那首曲子,總覺得窗外的雨聲里藏著另一個人的呼吸?!甭涞冂R的鏡面突然泛起漣漪,仿佛水面被投擲進一顆石子。我驚愕地看到鏡中的他換上了民國樣式的學生裝,胸口的傷痕變成了一道槍傷,洇濕了月白長衫。
后臺傳來工作人員催促上場的聲音,打破了短暫的寂靜。馬嘉祺披上綴滿水晶的演出服外套,轉(zhuǎn)身時唇角微揚,低聲哼起了我昨夜在鋼琴室外哼唱的童謠。那是外婆教給我的江蘇小調(diào),按理說不該有第二個人知曉。
追光燈束刺破黑暗的一瞬間,我無意間摸到了化妝箱底層某個冰涼的物件——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的一塊鎏金懷表。表面刻著“國立中央大學1937”的字樣,字跡深邃有力。當我翻開表蓋時,內(nèi)側(cè)的照片映入眼簾:一個穿著陰丹士林旗袍的少女正在為受傷的青年包扎,她鬢角別著的雛菊發(fā)簪,竟和我此刻佩戴的如出一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