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下得很大,像無數(shù)細密的針,刺穿黑夜。
林疏月赤腳踩在書房的地毯上,冰涼的溫度從腳底竄上來。沈硯初出門前鎖了琴房,卻忘了這間書房——他的領(lǐng)地,從來不允許她踏入半步。
書架上擺著燙金封皮的外文書,她隨手抽出一本,卻從夾層里掉出一本泛黃的日記。
扉頁上的字跡讓她指尖發(fā)顫——
「林雅芝,1987」
母親的名字。
日記的紙張已經(jīng)脆弱,翻動時發(fā)出輕微的沙響。她讀到第三頁時,呼吸幾乎停滯——
「今天顧懷山送來一對翡翠鐲子,說是聘禮。可我愛的是柏舟,我絕不能嫁進顧家……」
后面的字跡被水漬暈開,模糊不清。
窗外突然閃過車燈,刺眼的光劃過書頁,照亮最后一行小字——
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,記住,鑰匙在羽衣第三轉(zhuǎn)的鏡中人手里。
林疏月猛地合上日記,心跳如雷。
醫(yī)院走廊的燈管滋滋作響,像垂死的螢火蟲。
林疏月隔著玻璃窗,看見江雪見坐在病床上,正低頭擺弄腕間的翡翠鐲子。少女的側(cè)臉在冷光下近乎透明,眼神卻空洞得可怕。
“她醒了,但記憶混亂?!贬t(yī)生推了推眼鏡,“只記得這鐲子很重要,說是……‘鑰匙’?!?
林疏月攥緊口袋里的日記本,掌心滲出冷汗。
病房里,江雪見忽然抬頭,直勾勾地盯著她。
“你來了。”少女微笑,聲音輕得像羽毛,“他等你很久了。”
“誰?”
江雪見卻不回答,只是輕輕哼起一段旋律——正是留聲機里那首舞曲的變調(diào)。
沈硯初回來時,渾身濕透。
他站在玄關(guān),黑發(fā)上的水珠滾落,砸在大理石地面上,像某種無聲的控訴。林疏月坐在鋼琴前,背挺得筆直,指尖虛按在琴鍵上,沒有發(fā)出聲音。
“你去哪了?”她問。
他脫下西裝外套,隨手搭在沙發(fā)上,袖口沾著暗紅色的痕跡,像干涸的血。
“處理一些事?!?
林疏月突然站起來,腳踝的傷讓她踉蹌了一下。沈硯初皺眉,伸手去扶,卻被她狠狠推開。
“江雪見醒了。”她盯著他的眼睛,“她說有人在等我——是誰?”
沈硯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,隨即恢復(fù)平靜。他抬手,指腹擦過她蒼白的唇,力道重得幾乎要磨破皮。
“你去了書房?!?
不是疑問,是審判。
林疏月后背發(fā)涼,卻倔強地仰起臉:“那本日記,是你偷的?”
他低笑,忽然掐住她的腰,將她按在鋼琴上。琴鍵發(fā)出刺耳的和弦,像瀕死的尖叫。
“偷?”他的唇貼在她耳畔,呼吸灼熱,“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?!?
深夜,林疏月從噩夢中驚醒。
臥室里空無一人,只有窗外的雨聲依舊。她赤腳下床,走向穿衣鏡——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,鎖骨上還留著沈硯初咬出的淤痕。
她緩緩抬手,指尖觸碰鏡面。
「羽衣第三轉(zhuǎn),望青銅鏡處?!?/p>
父親的字跡突然在腦海中閃現(xiàn)。
她猛地轉(zhuǎn)身,沖向書房。日記本還藏在原處,她顫抖著翻到最后一頁——
一張照片滑落出來。
照片上是年輕的母親,站在典當(dāng)行門口,身旁的男人不是父親,而是……
顧懷山。
而他們的身后,玻璃櫥窗的倒影里,一個少年靜靜站著,手里捧著一面青銅鏡。
——那是十五歲的沈硯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