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夢踩著鐘聲進的教室,昨天大家伙見虞夢去了趟辦公室,火急火燎地回到教室撂起書包就往外沖。
虞夢家里的情況老師多少知道一點,而且她成績好,永遠名列前茅,所以就算遲到老師也不會說,只會讓她坐好聽課。
下課了,老李頭湊到虞夢跟前,笑嘻嘻道:“放學(xué)了要不要去看看你媽?”
“看你媽!”虞夢瞪著老李頭,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清澈水靈。
老李頭嘿嘿笑:“看我媽,看我媽?!?/p>
虞夢翻了個白眼,心想他有病。
她還要回一趟家,看看阿湛有沒有送出去,要不然她哪能安心。
程飛帶著他的幾個小弟湊到虞夢跟前,問她家里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
虞夢懶得理他,程飛在她心里就是個菜鳥。
虞夢今年五年級,四年級的時候程飛挑釁,給虞夢摁到臭水溝里打個半死。
從此虞夢的惡名都傳遍了,連小霸王都敢打,一定是個彪悍的娘們。
他們沒想到的是虞夢不是彪悍的娘們,是個暴躁的小美人。
濃眉大眼,唇紅齒白,皮膚白白嫩嫩,狠起來的時候蹙眉怒嗔,力氣比一般人都大。
程飛被打之后反而喜歡上虞夢,用虞夢的話來說他就是賤,欠揍!
虞夢成績好,性子野,上學(xué)的時候就是短發(fā),只有跟她從小玩到大的老李頭見過她長發(fā)的樣子。
老李頭還記得虞夢是自來卷,小時候一頭烏黑卷翹的波浪發(fā)讓他惦記了好久,現(xiàn)在想想只有自己見過虞夢長發(fā)的樣子,心里生出不少傲嬌感。
食堂里吵吵鬧鬧,虞夢跟老李頭坐一塊,問他怎么賺錢。
“你想賺錢???”老李頭吸溜一口湯。
“廢話,我不賺錢還指望虞茉莉養(yǎng)家?”
老李頭嘿嘿笑,又扒了一口飯,嘴里飯還沒咽下,嚼嚼鼓鼓道:“我?guī)湍銌枂枺贿^有的幾率不大,你才多大啊就想掙錢,你這樣出去是童工,是違法的。”
“違個屁,幫我想想辦法,回頭好好謝你。”
“行嘞,就等你這句?!崩侠铑^爽快應(yīng)下。
哐啷——碗筷落地的聲音
窮人家的小孩都用塑料碗,就算摔地上了也不會碎。
隔壁桌罵罵咧咧,王輕輕低著頭像只待宰的羔羊,一動不敢動。
“又來了?!崩侠铑^回過頭來,搖了搖頭。
虞夢一腳踹開椅子,端著盤子走到王輕輕面前,砰地一聲把盤子砸下,坐在她面前吃。
程飛看見虞夢這架勢,也不敢再找王輕輕的茬,狗腿道:“虞夢,不如跟我一起吃吧,她這桌臟死了?!?/p>
虞夢漫不經(jīng)心瞟了程飛一眼:“我小時候住狗窩喝狗奶都不嫌臟,還怕這?”
大家都知道虞夢是喝狗奶長大的,還尋思著是不是喝狗奶長大就能像她一樣漂亮。
程飛靠關(guān)系混了個食堂紀律委員,專門找茬,誰桌上不干凈,有剩飯剩菜就要被程飛打一頓。
王輕輕人如其名,膽子小,聲若蚊蠅,她對虞夢有崇拜仰望之心。
“我剛才聽你說讓她把桌上的飯吃了?”虞夢質(zhì)問道。
“她自己倒的,當然要吃完,老師說不能浪費糧食!”
說的漂亮,程飛什么時候聽過老師的話!
虞夢放下筷子,擦了擦嘴,一手抓起桌上的米飯站了起來。
“你這么看我干什么,嘿嘿嘿……”程飛被虞夢看的怪不好意思,笑得跟賤兮兮。
“你不是說不能浪費糧食?”虞夢反問,下一秒把手里的飯塞進程飛的大嘴巴子里,嚇得巡視的老師趕緊跑過來勸架。
王輕輕差點就被這場面嚇哭了,縮成一團不敢出聲。
食堂的鬧劇結(jié)束了,老師表面性地罰站虞夢和程飛三十分鐘,然后放他們回家。
老李頭在校門口等著虞夢,手里摁著輛老式自行車,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終于把虞夢盼來了。
“你這破車還沒還回去?”虞夢嫌棄道。
“還什么,我買下來了?!崩侠铑^眨眨眼。
“你傻?有這錢不懂買新車?”
“這不是著急嗎,你耽誤不得,快上車吧!車我修過了,保證比之前快。”老李頭拍拍后坐墊。
確實比之前快,之前適合跟蝸牛賽跑,現(xiàn)在超過蝸牛,能跟野貓野狗賽跑了。
虞夢親眼見著路邊的野狗踱踱散步,一搖一擺翹著尾巴都比這自行車快。
無奈扶額,掐了把老李頭的腰:“快點!”
老李頭痛在腰上,樂在心里,速度都快了許多。
虞夢下了車,四處張望,確定阿湛不見了心里才舒坦。
“就這么賣了???”老李頭把車停到一邊。
“要不然呢?留著過年?能吃嗎?”虞夢三步上樓,腳步飛快。
長得美,跑得快,力氣大,這是老李頭對虞夢的初印象。
死人臉,脾氣爆,能干架,這是老李頭對虞夢的最終印象。
回望童年的時光,老李頭和虞夢是因為一顆糖結(jié)緣的。
當時老李頭不知天高地厚搶了虞夢的糖,被這個漂亮的小娃娃摁在地上錘了好久,錘得腦袋暈乎乎的,以為自己看見小天使了。
她幾乎沒有見到虞夢笑過,只有一次看見她睡著做著夢,笑起來就像塵埃里開出的一朵潔白無瑕的花。
那時候老李頭就決心要保護虞夢,不論是什么角色,是什么場景。
十一歲的她繼承了她媽媽纖細的身材,漂亮的臉蛋,卻有著一顆被現(xiàn)實磨得毫無棱角的死人心,和一張超脫年齡成熟的寡婦臉。
推開門,屋子里很安靜,陽光順著漏洞的玻璃窗照射,柔柔軟軟地打在虞念乖巧的睡顏上,有那么一瞬間,虞夢對這個弟弟升起一些憐愛。
但也就是那一瞬間而已。
虞夢覺得他弟睡得跟死豬一樣,都怕他睡死了,發(fā)現(xiàn)他還有呼吸才安下心來。
這小屁孩從小就懂事,知道他媽不在家,不給他姐找麻煩。
虞夢又將門掩上,老李頭載著她去了趟醫(yī)院,照顧完虞茉莉,回家的路上買了罐奶粉和吃食,又買了兩件厚厚的小棉被。
天黑路遠,回去的路上潑了一路臟水,自行車的車輪咕嚕作響,好像濺到了哪只野貓野狗,咻得一下又不見蹤影。
虞夢回到家,虞念在竹籃里玩手,不哭不鬧倒是省心。
洗了臟污的床單被單,虞夢又把家里打掃了一遍。
給虞念喂了奶,虞夢感覺自己又當?shù)之攱尅?/p>
虞念才出生幾個月,虞茉莉的懷抱都沒捂熱乎就孤零零的一個人,怪可憐的。
窗外閃過一個影子,虞夢把虞念放到竹籃里,掄起一根棍子,大膽地踢開天臺的門。
“誰,出來!”
阿湛被這一呵嚇得發(fā)抖,蜷縮在角落里盯著虞夢,眼神兇狠又恐懼,他的視力非常好,虞夢就不是了。
虞夢身上的小毛病挺多,這跟虞茉莉不好好照顧她有很大的關(guān)系。
虞茉莉懷著虞夢的時候就想把她流掉,是王阿婆硬把虞夢留下來的。
王阿婆說虞夢生下來的那天下的大雪,生下來沒幾天就被扔到狗窩里。
那狗窩的母狗剛好生了幾個崽,王阿婆就把虞夢撿起來,每天喂她喝狗奶,才讓她度過了漫長的嬰兒時光。
有時候虞夢想想,自己的親媽還不如喂她的一條狗。
虞夢的眼睛有點小毛病,一到天冷天潮眼淚就嘩嘩流,她感覺天臺沒人,于是關(guān)上窗回到屋子里。
阿湛偷偷趴在窗戶底下,兩顆大眼珠圓骨溜直轉(zhuǎn),瞳孔里倒映著屋里的光。
哄睡了虞念,虞夢關(guān)了燈上床,阿湛躲在天臺一角,抱著自己的身子過了一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