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醒來,虞夢感到懷里有個熱烘烘的東西,睜眼定睛一看,阿湛正拱在自己懷里睡大覺。
虞夢大罵一聲,把阿湛連人帶被踢下床。
冷風灌進松垮垮的睡衣,虞夢搓搓手臂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阿湛朦朦朧朧搓搓眼,身上還裹著暖和的大被子,床上那人的眼神兇狠又可怕。
“讓你睡床尾,你跑到床頭干什么!”虞夢想到昨晚抱著這個臟兮兮的小東西睡了一夜就膈應得慌。
阿湛盯著虞夢漂亮的臉蛋一言不發(fā)。
昨晚阿湛本來想回床尾,但是虞夢抱著他不肯松手,他也就睡過去了。
可是想到一開始是自己先跑到床頭,阿湛覺得是自己的錯,沒有解釋。
虞夢狠狠錘床,拿起桌上的外套胡亂穿起來。
廚房里鍋碗瓢盆碰撞作響,飄出一絲絲油香,虞夢煎了兩個菜餅當早飯。
阿湛躲在角落里,兩顆葡萄似得大眼睛一開一合,小嘴微微撅起,悄咪咪地以為自己隱身了。
“沒你的飯。”虞夢啪的一聲甩下筷子。
耳邊又傳來虞念的哭聲,虞夢煩躁嘆氣,逼自己靜下心。
阿湛聽到哭聲飛快地跑到竹籃前,用撥浪鼓哄虞念。
“你這么喜歡他,送給你當兒子了。”虞夢低頭蔑視道。
罐子里的奶粉快沒了,虞夢扣扣刮刮出最后一點粉末給虞念泡了奶喝。
哄睡了虞念,塞了兩口菜餅,虞夢讓阿湛跟她下樓。
臨走的時候虞夢用木板把門堵死,要不是屋里還有個小屁孩,連木板都不需要。
窮得家徒四壁,連老鼠都不愿意鉆進來,哪還有賊光顧。
阿湛一步三回頭,惹得虞夢不快。
“讓你跟我走沒聽見?”
阿湛委委屈屈道:“可是弟弟還在……”
虞夢給氣笑了:“那是你弟嗎?那是我弟好嗎!”
算了,反正她也不想要這個弟弟。
“喝了奶,死不了。”虞夢冷聲道。
死了最好,她每天都盼著世界毀滅,人類滅絕,這樣她就不用活得這么辛苦了!
虞夢領著阿湛下樓,心想這小崽子還挺嬌貴,也不知道虞茉莉三天兩頭教他什么玩意,活得像個嬌滴滴的小公主,下個樓還慢吞吞。
虞夢像他這么大的時候早就一拳一個同齡人,方圓幾里就沒有比她力氣大的。
也正是她又兇又狠才能活到這么大,要像阿湛這小崽子這樣,早就死七八百回了。
“過來!”
虞夢站在三輪車前,冷聲冷臉。
二狗笑嘻嘻地走過來坐上三輪車,和虞夢嘀咕了幾句,時不時還看了眼阿湛。
二狗是村子里的人販子,但他不是那種沒有人性的人販子,有時候窮人家養(yǎng)不起小孩就會讓二狗帶出去找個能吃穿的人家。
小孩送出去的時候都很小,幾乎不會記得他們曾經(jīng)在這里生活過。
“狗叔,那小崽子就交給你了,他那張小臉蛋怎么也得配個好人家,您多照顧照顧?!庇輭羿止镜?。
二狗爹媽死的早,也是路邊的流浪狗拉扯大的,小時候生過病,看起來癡癡傻傻,但能聽懂人話。
阿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不知道虞夢和二狗在商量什么,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過來!”虞夢不耐煩,又喊了一聲。
阿湛小跑著過去,兩條亂糟糟的小辮子一顫一顫的,他知道再不過去就要被揍了。
“上車!”
“我不要!”阿湛鬧起別扭,后退兩步。
二狗依舊笑呵呵地看著虞夢和阿湛,等著他們。
“上去!”虞夢氣急敗壞,提起阿湛就跟提個小雞崽似的。
“我不要!”阿湛手腳并用,踹腳蹬腿,說什么也不肯上車。
虞夢沉住氣,她沒時間耗,于是只能好聲好氣道:“狗叔帶你找親生父母,你不想見你親爸媽嗎?”
“我不要!我沒有親爸媽!”
虞夢的怒火一下子竄到心窩口,啪一巴掌打在阿湛的屁股上。
現(xiàn)在天冷的快,虞茉莉中風后阿湛就穿得亂七八糟,手腳被冷風吹得通紅,被虞夢打了一屁股后火辣辣的疼。
這么一疼就不冷了。
二狗樂呵呵地下了車,從兜里掏出一塊糖給阿湛哄他。
阿湛視若無睹,在虞夢的手爪子下繼續(xù)掙扎。
虞夢沒功夫跟他扯,一把給阿湛丟到地上:“我放學回來別讓我看見你在這!”
虞夢背上書包,在泥濘的小路上狂奔。
阿湛的雙眼盯著她離開的方向,那個奔跑的背影單薄瘦小,卻帶著不甘示弱的堅毅。
她的手很細,腳也很細,穿過混濁臟污的空氣,繞過巷口畜生的叫喊,在嘈雜紛亂的人群中越來越小,像一尾入江的魚,消失在矮樓黑瓦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