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邊的呼吸聲急促，虞夢壓著阿湛的身子，身上披著棉被，替他擋下砸下的橫梁。
他感受到虞夢那一聲壓抑在胸腔的悶痛，紅著眼啞然無聲。
崩潰大吼:“我剛才叫你你為什么不回答！”
虞夢來不及聽他解釋，拽起他的手臂，卻見阿湛的腿已經(jīng)傷得動彈不得。
“快上來，我背你！”虞夢轉(zhuǎn)身，細(xì)碎的瓦片又嘩嘩往下砸，卷著星火飛屑漫天。
阿湛搭在虞夢的肩上，兩人披著濕棉被往門外沖。
門框哐哐往下砸，到處都是死路。
阿湛一條腿血水交痂，虞夢拖著他非常吃力，可依舊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要護(hù)他周全。
“阿湛，這件事沒完，誰讓你把虞念拋下來自己等死的！”她猩紅著眼，呼吸急促吃力，就算是瀕臨死亡也要和他算這筆賬。
煙灰嗆得眼睛喉嚨苦澀發(fā)酸，虞夢壓抑著胸膛噴涌而出的咳嗽，用鼻子反復(fù)調(diào)整呼吸。
酸澀的眼淚落滿兩頰，眼里卻依舊是堅定不移的目光。
嘭??！
哐！
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陣一陣落在耳邊，火焰四處亂竄，轉(zhuǎn)眼間耳后一聲聲崩塌，四周如火焰熔爐扭曲一切。
濕棉被烤干，火星點(diǎn)燃棉絮，背后一團(tuán)火焰涌起。
木梁掉落似萬箭齊發(fā)，一瞬間齊齊砸落。
阿湛猛得被撞跪地下，火焰在傷口處滋滋舔舐，他一手?jǐn)堖^，將虞夢壓在懷中，抓著棉被從樓道滾落。
“嗯……！”
傷口處星火燃起，火焰燃燒血肉，他握緊雙拳，悶聲壓痛，憋得青筋暴起，冷汗頻頻。
虞夢替他撲滅火，潰爛的傷口觸目驚心。
阿湛將她緊緊扣在懷中，虞夢終于忍不住，崩潰哭出聲。
她的耳朵貼近胸膛，他的心跳，他的喘息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，阿湛快要撐不下去了。
可他依舊是忍著痛，覆身將虞夢抵在角落，任憑背后烈火熊熊，巋然不動。
她聽到耳邊虛弱的聲音:“姐姐，這樣……火燒過來的時候你就不會那么疼了……”
虞夢望著他背后的火光，嗚咽著一句說不出。
好啊，不就是死嗎，死就死??！
虞夢緊緊摟著他的身子，沖進(jìn)來的時候就已經(jīng)做了最壞的打算。
她的要求很低很低，只想要阿湛活著，哪怕是燒得皮肉不再她也不會嫌棄，她會一直照顧他一輩子。
要不然就一起去死，她這輩子什么都嘗過了，總是看別人死，卻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，就是死法真的太痛苦了。
瞳孔中燃燒的火焰愈烈，瀕臨時刻，明知死亡的來臨卻異常鎮(zhèn)定:“阿湛，我們可能要死了……”
他抵在虞夢的肩膀上，壓抑著呼吸，氣若游絲:“嗯……”
虞夢已經(jīng)意識到阿湛可能沒有體力再撐下去，手掌滑過他的肩膀，拍了拍，無聲泣淚。
“姐……我可能要先……”他抬起沉重的身子，薄唇滑過她的臉頰，嘴角，輕輕落下一吻。
沒有多余的體力再繼續(xù)，只剩下毫無知覺的身軀掛在虞夢肩頭，替她擋下這燃燒不盡的焰火。
她還愣愣地保持著被吻的姿勢，無法接受眼前即將消逝的一切，從胸腔中迸發(fā)最后的悲痛哭喊。
炙熱的火光將整個村莊照得通紅，熊熊大火中，消防員坐著消防車呼嘯而來，飛向呼喊的人群，飛向燃燒殆盡的小樓，飛向包圍在火焰中的人……
虞夢被解救出來的時候渾身被煙熏黑得不像話，阿湛卻是被抬出來的。
她撐著身子，掀開沉重的眼皮，眼前漆黑一片，頭腦混沌。
“嘔……”
猛得從胸腔里吐出一口血，渾身無力，也不知倒在誰的懷里。
朦朧間聽到耳邊嘈雜的呼喊聲，翕動著唇喊了一聲阿湛，卻只有她自己能聽到。
小樓被燒的只剩一片廢墟，電路老化觸火，還好三個人都撿回了一條命。
虞夢再次睜開眼，又躺在醫(yī)院的病床上，虞念乖乖趴在床邊，哭得鼻頭通紅，壓著小臉?biāo)恕?/p>
他感覺到虞夢醒過來，猛得一激靈，掀開眼皮，帶著哭腔抽抽:“大姐……”
他大姐現(xiàn)在病殃殃跟林黛玉沒什么區(qū)別，額頭還被木頭磕爛了，正包裹跟木乃伊似的。
老李頭開門，手上端著藥水，見到虞夢醒來，眼里頓時有了光。
“你快好好躺著吧，你個不要命的?！崩侠铑^把鹽水放到桌上，關(guān)心道:“怎么樣，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？”
她只覺得胸腔堵得慌，可能是被煙嗆得厲害，說話時嗓子還有些沙啞:“阿湛呢？”
老李頭直接跳過她的問話:“你能不能擔(dān)心擔(dān)心你自己？你知不知道你都吐血了？”
“吐都吐完了，我又不是只有那點(diǎn)血，阿湛呢？”
老李頭把她的手往被子里一塞，擔(dān)心她跟以前一樣把管子給拔了。
“姑奶奶，求你好好躺著，你這舍己為人的精神什么時候改改，醫(yī)生說你都被砸出內(nèi)傷了?！?/p>
虞夢一直抓著老李頭不放，眼睛都快在他身上戳出兩個大窟窿:“為什么不回答我？我問你阿湛在哪？”
見老李頭一直扭捏不回答，虞夢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，兩眼瞪得老大，快把他吃了一樣。
她才不愿意相信阿湛出了什么事，但一見老李頭這樣推三阻四，急著就要下床。
老李頭趕緊把她摁到床上:“你能不能別一提到阿湛就沖動成這死樣，他沒事，活著，活著！”
“活著”這兩個字相當(dāng)于給虞夢吃了一顆定心丸，懸著的心又落了下去:“活著就好……活著就好……”
“虞念，你有沒有事？”虞夢摸摸他的頭，揉搓小臉。
老李頭:“你這會才想起虞念，他都快哭一夜了，嗓子都啞了，你現(xiàn)在問他什么他都說不出來?！?/p>
“我說你這個當(dāng)姐姐的能不能有點(diǎn)責(zé)任心，非把自己的命往里搭，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，你要出事了，你讓虞念這么小怎么辦……”
虞夢瞪他:“哎呀！快別給我羅里吧嗦的，我耳朵都快長繭了?！?/p>
“我還不是擔(dān)心你，你別嫌我煩，等你去了北宜，我可沒閑工夫再管你了?！?/p>
說道北宜，虞夢忽然想起件事，忙問:“現(xiàn)在幾點(diǎn)了？”
“別想了，你的航班早就錯過了，好好在醫(yī)院養(yǎng)傷吧，爭取開學(xué)前出院?！?/p>
算了，錯過就錯過，就當(dāng)花錢買了兩條命，值。
虞夢看到門外的護(hù)士，招招手:“護(hù)士，護(hù)士姐姐，你知不知道虞湛在哪個病房？我想去看看他，能不能帶我去？”
那護(hù)士剛好是照顧這對火災(zāi)幸存者的，她剛從阿湛病房過來，同意帶虞夢去看他。
“誒！”老李頭拉住虞夢的胳膊。
看老李頭表情不太對，疑問:“怎么了？”
“那個，阿湛醒是醒了，不過……你最好做點(diǎn)心理準(zhǔn)備?！?/p>
“怎么了？他出什么事了？”轉(zhuǎn)念一想:“失憶了？不認(rèn)得我了嗎？”
老李頭:“那倒也不是這么嚴(yán)重……”
虞夢不耐煩:“你倒是說?。 ?/p>
老李頭指了指眼睛，比劃道:“瞎……瞎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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