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，肆虐著……
漆黑的小樓包裹在火焰的旋風(fēng)下，瓦片、木板、粉塵急速燃燒，發(fā)出令人窒息的嘎巴聲，伴隨著黑煙騰騰，一切即將無可挽回。
左鄰右舍，巷頭巷尾，有的拿著水桶，有的拿著臉盆往小樓狂奔而來。
人潮洶涌，七嘴八舌亂作一團。
樓頂上，濃煙仿佛一圈妖氣層疊盤旋，灰灰的帶著一些猙獰，夾雜著肆意妄為的風(fēng)火呼嘯，樓底下的人終于聽到一聲啼哭。
“嗚哇……嗚哇……”哭聲淹沒在火龍中。
“還活著！還活著！”
“快！水再開大點??！”
火光沖天，水龍肆濺，四樓陽臺上，一個少年懷中抱著孩子，在熊熊燃燒的焰火中灰了臉。
“快?。?！”
不知是誰喊了一聲:“沒水了！”
猛踹一腳:“他娘的沒水不會接?。?！快把管子接到井里，老張快帶著你娘們把河里的水管接過來！孩子不能有事！”
“動起來都動起來！拿盆拿碗拿瓢子！就算是一滴水咱也要撐到消防隊來！”
虞夢扒開人群大喊:“誰家有棉被快拿來！燒沒了我賠你們！”
“快！麻利點，都把你們家棉被拿來！”劉大叔大吼驅(qū)趕人群。
井水河水從水管中直抽而上，棉被瞬間鋪成一張大網(wǎng)。
“阿湛！快帶著虞念跳下來！”
大水在火口沖出一條路口，瓦片急雨冰雹般漫天飛下，頃刻間砸傷不少人。
一片慘叫，一片哀嚎，大片人群遠離火災(zāi)現(xiàn)場，水管嘩啦落下，火勢瞬間再次蔓延。
虞夢抓住下落的水管，撐起全部力氣，老李頭立刻幫著她支撐。
劉大叔抓著水管:“你們一個個吃軟飯的，男人有沒有種??！”
“不是我們不救，火越來越大，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死了！”
“老劉！你好心但不能讓我們也送命??！”
“你他娘的說的是不是人話！看兩個小孩在這救人連管子都不搭一下，扯棉被干什么玩意，沖個水口讓兩娃跳下來啊！男人力氣大都給老子上！”
樓頂上的哭聲漸漸沙啞，虞夢抬起頭猩紅著眼大喊:“別怕！別怕！姐姐會救你們的！”
“嗚哇……大姐……”
“不準哭！抱緊你二哥！”
劉大叔:“他娘的都把被子撐起來?。?！”
“一！二！三！”
“轟！”水火交濺，似乎天地也為這股噴涌而來的爆發(fā)而放行！
“跳??！”
阿湛抱著懷中的虞念縱身一躍，隨著水花再一次消失，火幕滾滾沖天涌起。
“管子被石頭堵住了！”
“都什么陳年爛管子！換??！快換！”
灰塵濃煙中，樓頂上拋下一個蜷縮的小人，幾乎是下落的前一秒，大火發(fā)瘋似的隨風(fēng)四處亂竄，爆炸的瞬間虞念落地，人們四散奔逃。
“不要！！”
“虞夢！”老李頭根本抓不住她。
火光天幕，濃煙嗆人，虞夢丟下水管，抓起濕漉的棉被披身沖上樓。
樓道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，木板卷火砸在她的背上，熊熊烈火堵住去路。
飛起的煙塵沖眼，將視線攪得一團糟。
阿湛拖著一條被砸傷的腿，往屋子里爬。
陽臺已經(jīng)坍塌成一片，炙熱的焰火和疼痛襲卷全身，一張口，喉嚨里只剩滿滿的煙塵血腥味。
他揪住領(lǐng)口，抑制不住的窒息喘咳，心臟攪碎的疼。
瓦片滾著烈火毫不留情往他的身上砸，阿湛動動腿，還有知覺，沒有斷。
火星在身上點著，他在地上翻滾，爬到還未被火勢吞噬的角落，滿臉的煙灰血塵，靜靜等待死亡。
喘了口氣，嘴角掛著一抹凄惻的笑容，閉上了眼。
姐姐，沒想到我們是以這樣的方式道別。
……
這一刻，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(jīng)一腳邁進了閻王殿，才會聽到虞夢的聲音。
隔著樓道的聲音愈漸咆哮清晰，真的是虞夢！
老李頭從后面拖住虞夢的腿:“別上去，你去不僅救不了他，還是死路一條！”
踹開:“放開我！”
“虞夢！虞夢你聽我說！火勢現(xiàn)在這么兇猛，你去就是送死，我們在樓下等消防隊來……”
老李頭頓了一下，又道:“而且……而且我們到現(xiàn)在都沒有聽到阿湛的聲音，他很可能……很可能……”
虞夢眼眶通紅，怒聲:“你在胡說什么！他不會有事的！”
她剛才還看見阿湛把虞念拋下來，肯定不會有事的，只要他再堅持一會，再堅持一會一定能得救。
老李頭緊緊抱住虞夢的大腿，她現(xiàn)在上去無論如何全副武裝，也肯定不能完完整整下來，他絕對不能讓她上去。
“放手！放手?。“⒄俊⒄?！”
“姐……”阿湛虛弱地靠在墻角，眼見火勢越燒越烈，雙腿的疼痛尤如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他不想拖累虞夢，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呼喊，咬著牙，卻是一句沒回。
老李頭死死抱緊她:“虞夢我求求你，你冷靜一下，我求求你，別再折磨自己了，你現(xiàn)在上去就是在找死……你看看，虞念還在外面哭，你怎么能不管他？”
“你讓我怎么冷靜！阿湛是我弟弟，我絕對不能不管他，你幫我看好虞念，我等不到了……我等不到了……”
虞夢混亂地口不擇言:“你幫我照顧好虞念！”
老李頭盯著眼前這個語無倫次的人，猛得扇了她一巴掌，他也不想這樣，可是虞夢明顯已經(jīng)瘋了。
老李頭按住虞夢的肩頭:“虞夢，虞夢你聽我說，虞念……虞念才是你的親弟弟，阿湛他把虞念拋下來的時候就已經(jīng)做出了決定，你懂不懂，你懂不懂？”
她推開老李頭的手，大吼:“我不懂！我不要懂！我養(yǎng)他就要養(yǎng)一輩子，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！”
老李頭拽住虞夢的手臂，顫抖著聲安撫:“你乖一點跟我走，這里馬上就要塌了?！?/p>
話音未落，灰墻坍塌，虞夢一把將老李頭推遠。
嘭！
水泥墻碎屑猛得砸下，將兩人阻隔開，老李頭被推出樓道，而虞夢固執(zhí)地逆火疾奔。
門框早就被燒成一團灰燼，阿湛躺在那，聽到屋頂上瓦片墜落裂成塊的聲音，聽到火蛇轟響吞沒一切的呼嘯聲……
瓦片砸在他的腿上，滾燙灼燒，木塊裹著火星落在他的皮膚上，有燒焦的味道。
他掀開沉重的眼皮，視線一片模糊，橫梁燒得搖搖欲墜，如果砸下來，應(yīng)該是砸到他的頭。
他撐不住閉上了眼，被煙熏紅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。
哐哐??！
橫梁撞著墻壁頃刻砸下，他猛得睜開眼，整個人被堵在一個纖弱的懷抱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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