嫌棄?她怎么可能會嫌棄他??!
虞夢握緊他的手:“怎么可能,你別瞎想!”
阿湛笑得牽強:“為什么我才剛醒來,就聽到你說要分開,我在做夢嗎?”
虞夢垂下腦袋,不知道該怎么開口,從何說起,只是不吱聲了。
阿湛看了一眼自己的傷腿,笑:“或許我下半輩子會是個瘸子?”
“不會的,醫(yī)生說你的腳可以恢復(fù)好,以后還是會和正常人一樣走路,就算……”
就算真的有問題,不是還有我嗎,我可以養(yǎng)你啊……
可是這句話她再也說不出口了,因為他們沒有以后。
他會去一個更好的地方,在一個更好的家庭生活,她所考慮的都是不需要考慮的。
阿湛本來還在想著,醒來見到她時,她會是什么樣的表情,會是哭著,還是笑著,還是抱著他安慰他,可是他想象中的那些畫面都沒有。
虞夢沒有哭,也沒有笑,只是這樣靜靜看著他,欲言又止的表情。
他不覺得這個表情是什么好事,像是有一個噩耗在等待著他,而虞夢卻一直沒有說出口。
他先開口:“姐姐,你有事要告訴我?”
或許是告訴他,其實他的腿根本好不了,一根被生生敲斷的骨頭,再怎么接上也不可能恢復(fù)如初。
他以為虞夢是因為擔(dān)心他的腿傷,卻根本不知道虞夢是在想要怎么告訴他,殷家的人來接他了。
“我……你的家人來接你了……”
阿湛有幾秒鐘的遲疑,仍笑道:“是啊,你不就來接我了嗎?!?/p>
“不是的……是你的親生爸爸,他派人來接你了?!?/p>
她想知道當(dāng)阿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,是難以置信,還是不愿接受。
都沒有,他很平靜,甚至異常的平靜,這讓虞夢的心有些抽疼。
原來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家的感情。
她強忍情緒,壓抑著哭腔道:“你知道嗎?你的爸爸就是殷叔叔,殷衡。他本應(yīng)該早早就找到你的,但是……錯過了?!?/p>
她扯出一笑:“邱秘書過幾天就會派人來接你,以后你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了!”
阿湛轉(zhuǎn)過臉龐,雙眉攏起:“是嗎?”
仍是一副笑臉:“當(dāng)然……”
他繼續(xù)問,這一次的語氣卻是冷了許多:“你想讓我走嗎?”
虞夢遲疑了,但最終還是說了那句:“當(dāng)然……”
當(dāng)然不想,可是我說不出口。
病房中的氣氛有些沉悶,兩個人都像是在各自不愿打破什么,忽然阿湛開口:“我要見她?!?/p>
……
虞夢坐在醫(yī)院的長廊上,焦急地望著病房門口,邱秘書已經(jīng)進(jìn)去十分鐘了,也不知道她和阿湛都說了什么。
他靠在病床上,眼神冰冷: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現(xiàn)在不是我們約定的時間。”
邱秘書開門見山:“確實,我們違約了。但如果這次不帶你走,恐怕到了約定時間的那天,你也沒命跟我們走?!?/p>
又道:“她根本付不起醫(yī)藥費?!?/p>
阿湛明白了,他做手術(shù)的費用是殷衡單方面出的,所以說,如果他不回殷家,這筆費用就成了他們這輩子都付不起的天價。
“他人呢,為什么只讓你來?!?/p>
提及殷衡時,他甚至只是用第三人稱帶過。
邱秘書雙手握緊:“董事長身體不太好,我們需要你?!?/p>
阿湛聽到她這個解釋,譏笑:“他身體不好,所以想到我了?”
“不是的,董事長一直在找你,他身體不好也有勞累奔波的原因……你為什么非要待在這里,這兒不是你的家,殷家才是?!?/p>
阿湛看著她:“因為我和他沒有感情,再說了,我回去只對你們有好處,而對我來說,并沒有?!?/p>
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繼承人,所以千方百計要把他帶走,可對于他來說,在這里十幾年的時光都是不可磨滅的回憶。
任何沒有經(jīng)歷過他人生的人,都沒有資格去評判他的感情。
邱秘書一直在勸解:“只要你回去,整個殷氏都是你的,這還不夠好嗎?”
她一再用產(chǎn)業(yè)來當(dāng)做借口,只換來阿湛一個冷冷的滾字。
邱秘書走到門口,再次回望向病床上的那個人時,淡淡道:“虞夢已經(jīng)答應(yīng)讓你跟我們回殷家,或許她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舍不得?!?/p>
這句話,隱隱破了他心底的防線,他知道是假的,卻又擔(dān)心是真的。
他總是問虞夢會不會不要他,但其實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,只是一再想聽她說那聲:不會
只有這樣,他才覺得他們是緊緊綁在一起的,誰也不能割斷。
不只是虞夢,還有老李頭和虞念也在等邱秘書出來。
他們都想知道最后的答案。
虞念的情緒表現(xiàn)得尤為明顯,小孩就是這樣,可以肆無忌憚地發(fā)泄心中的不滿,可大人不能。
大人彼此沉默著,只懂得把情緒往心底最深處壓去,甚至連表面上的云淡風(fēng)輕都是假的,誰知道他們心里是多么的洶涌。
虞夢一動不動,她只是坐在那里,盯著飛揚的灰塵,心里五味雜陳,而老李頭卻在一旁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,以防萬一。
虞念都懂了,他知道他的二哥好像要被人帶走了,或許以后他再也不會有二哥給他買糖吃,不會有二哥在他被打的時候護(hù)著。
當(dāng)邱秘書從病房里出來的時候,虞念的眼神一下就變了,不再是那張可人的笑臉,眼里的星星一下就落了。
甚至不會再喊邱秘書漂亮姐姐。
虞夢迅速起身,想問她談得怎么樣,卻聽到邱秘書對她說:“或許我們需要談?wù)?。?/p>
把老李頭和虞念支開后,她和邱秘書來到了一片海灣,那片熟悉的海域,碧水灣。
邱秘書很是罕見地脫下高跟鞋,站在虞夢身邊和她不過一般高。
海風(fēng)拂面,那一瞬間,虞夢好像在她的眼睛里看見了光。
耳畔海浪聲涌,邱秘書望著不遠(yuǎn)處那片海域,開口道:“西昭也有一片碧水灣,比這里更大,更藍(lán)。”
西昭,或許那里才是阿湛真正的家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