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她覺得疼,嗓子嘶啞的難受。
朦朧中,好像想起了自己昨晚和阿湛吵了一架,喝的那樣爛醉,把所有的話都吐得一干二凈。
她記得阿湛最后好像抱著她,說:“如果你想,我完全可以留下來?!?/p>
而她卻讓他滾,滾得越遠越好,以后再也不要回來。
她第一次這樣對他大吼,她用盡一切辦法,說出那些讓他憎惡的話,去逼退他,讓他死了留在這里的心。
她把紅繩絞斷,扔進垃圾桶里,告訴他,如果他不想要這東西,那她也不會留下。
誰比誰不舍,誰又比誰絕情,沒有人知道。
她的責備,她的逼退成功擊潰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線,只為她牽住的那一條防線,生生被虞夢一個人割裂。
她把他推向門外,關(guān)在外面,讓他離開。
一切的一切如江水泉涌,在腦海里一一拼湊浮現(xiàn),她分不清這些記憶究竟是真是假,猛得掀開眼皮,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。
“二哥??!二哥!!”
是虞念!
她來不及想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,聽著那聲漸行漸遠的呼喊,是虞念去追阿湛了。
虞夢從沙發(fā)上爬起,轉(zhuǎn)身就去追樓下的虞念。
虞念一個人從樓梯跑下去,小腿跑的又穩(wěn)又快,虞夢等不到電梯,只好去追。
老李頭知道今天是阿湛離開的日子,早早的就從酒店里來,誰知一到樓下,就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外面,里面坐的就是阿湛。
再看看四周,一個人都沒有,沒有人來送他。
他正想湊到轎車前去問阿湛,誰知耳邊就傳來虞念的呼喊聲。
虞念從樓梯上面跑下來,跑的那樣著急,嘴巴里一直喊著二哥,不小心在最后一個臺階絆倒,從上面滾了下來。
他沒有喊疼,也沒有哭,堅強地從地上爬起來,又往外面跑去。
老李頭看見滾下來又爬起的虞念,先一步去撈住他:“你慢點,慢點!”
“二哥!二哥!”
虞念在老李頭懷里掙扎,他想去追阿湛,追那輛準備啟程的轎車。
老李頭把他攬在懷里:“別去了,你姐都沒來呢?!?/p>
他望了一眼樓梯口,沒有看見虞夢的身影。
阿湛坐在轎車里,看著鏡子后面不斷呼喊他的虞念,眉尖一擰,閉上了眼。
“走吧?!?/p>
油門一踩,車尾氣聲呼呼作響,看著那輛即將離去的轎車,虞念不知哪來的勁掙脫老李頭的懷抱,沖著車后面在跑。
虞念在后面邊跑邊喊:“二哥騙子,嗚嗚嗚……你們都在騙我……”
所有告訴他永遠不會離開的人,最后都離他而去。
最后連他的二哥也走了。
他還在后面緊追不舍,不知道哪來的勁緊緊跟著跑,最后摔了一跤,再也沒有爬起來。
他趴在地上嗚嗚的喊,抓起小石頭朝車的方向砸過去,什么也沒砸到。
虞念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,蹭破皮的地方紅通通一片,就算是這樣,那輛車也沒有停下。
像里面坐著的那個人一樣絕情。
虞念:“你說永遠不會離開的,嗚嗚嗚……”
他第一次明白,原來永遠這么短,短到他還沒來得及長大,就過去了。
突然懷中一空,虞念睜著淚眼,朦朦朧朧看見虞夢的臉。
他哭著喊:“大姐,二哥他走了,他走了……”
她最終還是沒舍得不聞不問,放下虞念,自己在車后面追。
她喊了一聲:“阿湛!!”
這或許是最后的道別。
車里的阿湛聽到虞夢的聲音,仍是沒有回頭看去,他不想動搖自己的決心,既然要走,就不要有一絲念想。
“阿湛!??!”
他還是沒有回頭,一如昨晚她把他趕出家門那樣,毫不留情。
黑色轎車在視線里漸行漸遠,直到消失在路盡頭,再無處可尋。
虞夢站在那里,站在風中,耳邊的聲音沙沙吹過,她的心仿佛空了一整塊,再也沒辦法填補。
虞念的哭聲,老李頭的叫喊,以及淹沒在漫漫長路盡頭的尾氣聲,一切在她聽來都那樣渺小。
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無限放大,聽見它割碎成一片又一片。
她不該在最后一個晚上對他發(fā)脾氣,不該讓他臨走之前還帶著對她的怨恨,這十幾年到這里就結(jié)束了是嗎,以后我們橋歸橋,路歸路,再也見不到了是嗎?
她無數(shù)次的在心里勸自己放下,最終還是沒能成功。
“虞夢……!”
老李頭在后面追著他們跑,一只手攬著虞念,一只手抱著虞夢。
老李頭:“不要再想了,他已經(jīng)走了……”
老李頭這一抱讓她徹底失去堅強的偽裝,她在他的懷里控制不住的大哭。
“好了好了,沒事,難受就哭出來,哭出來就好了……”
他安慰著這一對哭得傷心的姐弟,從今以后,他們的生活中再也不會有阿湛的存在。
這十幾年的時光像泡影一般,人來了又散,最終都是留不住的,說走就走了。
……
阿湛走的那一天,虞夢突然生了一場大病。
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,再加上情緒激動,和阿湛吵了一架,后來又因為傷心,身體沒有扛住。
老李頭坐在她床邊,給她遞了一碗藥:“你這身體素質(zhì)從來到北宜就不行了?!?/p>
他仍記得小時候那個要強的她,在寒冬雨夜里不喊冷,在酷暑難耐時也不喊熱,比誰都堅強,比誰都要強。
她的床頭還放著兩根斷的紅繩,是她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,她親手絞斷了。
老李頭找來了膠水幫她粘上,至少這是唯一一個能代表她和阿湛回憶的東西了。
阿湛的房間空了,人空了,但他什么東西都沒有帶走。
他走了,留給虞夢一切忘不掉的東西,孑然一身,走的徹底。
后來虞夢在整理他的東西時,在抽屜發(fā)現(xiàn)了兩樣東西,一部廢舊的手機和一顆已經(jīng)雕刻好的石頭。
那一顆他曾經(jīng)說過要送給虞夢做項鏈的石頭,最終還是沒能親手交到她手里。
虞夢拿起那一顆石頭雕刻,已經(jīng)被磨得圓潤細致,上面好像還刻著一字英文:crush
砸碎,碾碎,壓垮。
你壓垮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