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篇:鏡影
銅鏡的裂痕將青蘿的臉分割成扭曲的碎片。白晨月數(shù)到第三道反光時,終于確定鏡中景象并非幻象——青蘿確實被困在某種水晶牢籠里,身后隱約可見幽冥宗的黑色幡旗。
"能聽見嗎?"白晨月將鏡面貼近唇邊,聲音壓得極低。
青蘿的狐耳突然豎起。她撲到鏡面內(nèi)側(cè),嘴唇急促開合卻傳不出聲音。正當白晨月著急時,冷池懶的指尖突然點在鏡緣——他的鬼手圖騰泛起藍光,鏡面頓時泛起漣漪。
"用這個。"他遞來半截青黑色的斷骨,正是鬼王右臂的碎片,"它能傳導意念。"
骨片接觸鏡面的剎那,青蘿的聲音如電流般刺入腦海:
『...幽冥宗在復制鬼契!他們抓了至少七個妖族...用我們的精血喂養(yǎng)尸祖殘肢...』
白晨月手一抖,鏡面差點脫手。尸祖殘肢不是都被封印了嗎?除非...
"赤焰。"冷池懶的指甲在青銅地板上刮出火星,"他死后,尸祖左臂被幽冥宗回收了。"
青蘿的影像突然劇烈晃動。她驚恐地指向鏡外某個方向,嘴型分明在說『快逃』。緊接著鏡面泛起血霧,再清晰時已換成另一幅畫面:九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圍坐在血色祭壇邊,中央懸浮著條熟悉的青黑色手臂!
"天機九老?!"白晨月認出了那些面具的制式,"但他們不是已經(jīng)..."
冷池懶突然打翻銅鏡。幾乎同時,三道黑芒從鏡中射出,深深釘入他們剛才所在位置——是淬了尸毒的透骨釘!
"鏡面雙向通道。"他踩住仍在震顫的銅鏡,"幽冥宗在追蹤我們。"
白晨月拾起銅鏡時,畫面已經(jīng)變成雪花狀的噪點。最后閃過的影像里,有個穿杏紅襦裙的少女正將手伸向鏡面...
"先離開這。"冷池懶拽著她退向?qū)m殿側(cè)門,"九星祭壇有人看守。"
側(cè)廊比主殿更加陰森。青銅墻壁上掛滿形制各異的鏡子,有些已經(jīng)碎裂,有些卻光潔如新。白晨月路過某面菱花鏡時,突然被鏡中閃過的白影驚得倒退兩步——那分明是師父年輕時的模樣!
"是記憶鏡。"冷池懶摸了摸鏡框上的星紋,"星隕閣用來保存重要場景的法器。"
他隨手抹過鏡面,景象立刻清晰起來:年輕的白凌霜正在星圖前占卜,身后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老者。當白凌霜轉(zhuǎn)身時,白晨月倒吸涼氣——師父懷里抱著個嬰兒,那孩子眉心有一點青黑色的胎記!
"這是..."
冷池懶突然擊碎鏡子:"別看。"
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白晨月太陽穴突突直跳,某些被封印的記憶正在蘇醒:師父將山鬼錢系在嬰兒手腕...九個面具人闖入觀星臺...血泊中,嬰兒被按在祭壇上...
"那是我?"她聲音發(fā)顫,"我是...祭品?"
冷池懶的鬼手圖騰亮起,藍光籠罩兩人。他猶豫片刻,還是開口:"不全是。白凌霜用山鬼錢調(diào)換了命格,你體內(nèi)流著的確實是天師血脈,但..."
青銅宮殿突然劇烈震動!遠處傳來機關轉(zhuǎn)動的轟隆聲,九根盤龍柱開始緩慢旋轉(zhuǎn),穹頂?shù)木蓬w星辰隨之變換位置。最可怕的是,其中代表白凌霜的那顆星辰正在向殿中央移動!
"祭壇啟動了。"冷池懶扯開衣襟,露出心口發(fā)光的傷疤,"他們在用九大人魂的力量強行開啟黃泉眼!"
白晨月摸向懷中封魂刃的碎片。師父的雀陰魄或許知道對策,但強行召喚可能會...
一道緋紅身影突然從某面鏡子里跌出來!青蘿的本體渾身是血,三條尾巴斷了兩條,懷里卻緊緊抱著個水晶匣子。
"快...走..."她嘔出口黑血,"幽冥宗...馬上..."
冷池懶接住癱軟的青蘿,發(fā)現(xiàn)她后心插著半截透骨釘。更糟的是,釘子上纏繞的金色絲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心臟蔓延!
"鎖魂絲。"他試圖拔釘,青蘿卻慘叫一聲,"不行,已經(jīng)纏住心脈了。"
白晨月突然想起星隕閣典籍的記載。她咬破指尖,在青蘿眉心畫了個簡易星紋:"暫時凍結(jié)心脈流動,但最多撐六個時辰。"
青蘿虛弱地推開水晶匣。匣中懸浮著滴銀色的液體,表面浮動著星砂般的光點。
"月魄...精華..."狐妖氣若游絲,"能暫時...屏蔽...追蹤..."
冷池懶蘸了點液體抹在三人手腕。涼意順著手臂蔓延全身,白晨月頓時感到某種無形的"視線"被隔斷了。
"現(xiàn)在,"他抱起青蘿,"先找安全的地方。"
中篇:星棲
青銅宮殿西側(cè)的偏殿里有眼溫泉。白晨月確認水質(zhì)無毒后,將青蘿小心浸入水中。月魄精華的銀光與溫泉水交融,暫時壓制了鎖魂絲的蔓延。
"這里曾是星隕閣的療傷池。"冷池懶檢查著池底鑲嵌的星形玉石,"陣法還能用。"
他按下某塊凸起的玉石,溫泉頓時泛起藍光。青蘿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止血,但透骨釘仍不敢輕易取出。
"說說幽冥宗。"白晨月擰干青蘿未損的那條狐尾,"他們怎么復制鬼契的?"
青蘿的耳朵抖了抖:"用妖族...精血...浸泡尸祖左臂..."她突然抓住白晨月的手,"赤焰...沒死透...他的意識...在左臂里..."
冷池懶正在池邊生火烤魚,聞言銹刀差點脫手:"奪舍?"
"更糟..."青蘿指向自己太陽穴,"融合...赤焰的意識和尸祖記憶...正在...變成新東西..."
白晨月想起銅鏡里看到的血色祭壇。如果幽冥宗真能復制鬼契,那么冷池懶體內(nèi)的鬼王頭骨...
"他們暫時拿不到頭骨。"冷池懶翻動烤魚,香氣彌漫開來,"但需要提防天機北閣的'搜魂術'。"
青蘿突然掙扎著坐起:"還...有..."她從毛發(fā)里摸出顆珍珠大小的水晶,"記憶...碎片..."
水晶接觸池水的剎那,投射出全息影像:杏紅襦裙少女正與某個穿北閣服飾的男子密談,桌上攤開的正是霧隱山地圖!
"天機北閣主?!"白晨月認出那人腰間的玄鐵算盤,"他們和幽冥宗合作?"
影像切換至某個地下溶洞。七個妖族被鎖在石柱上,胸口插著導管,血液全部匯向中央懸浮的尸祖左臂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左臂五指正在有規(guī)律地屈伸,仿佛已經(jīng)有了自主意識...
"他們在豢養(yǎng)尸祖。"冷池懶的烤魚掉進火堆,"用活妖的血肉加速復蘇。"
青蘿的影像突然模糊,最后定格在一面青銅鏡上——鏡框刻著"黃泉"二字,鏡面卻映出片陌生的山林。
"這是..."
"出路..."青蘿虛弱地躺回池中,"星隕閣...備用通道...通往..."
狐妖再次昏迷。白晨月檢查她的脈搏,發(fā)現(xiàn)鎖魂絲又向心臟前進了半寸。
"需要月魄草做主藥。"她翻找行囊,"但這里..."
冷池懶突然從懷中掏出個布包。展開后是幾株銀光閃閃的草藥,正是月魄草!
"你什么時候..."
"路過第三面鏡子時摘的。"他聳聳肩,"鏡中世界的東西,現(xiàn)實里很難找。"
白晨月研磨草藥時,冷池懶已經(jīng)重新烤好兩條魚。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烤魚的手法很特別——魚身劃出的刀痕組成符咒形狀,魚腹里塞著去腥的香草。
"跟誰學的?"
"小時候。"冷池懶轉(zhuǎn)動樹枝,"陰山有種銀鱗魚,必須劃破特定經(jīng)絡才能烤熟。"他頓了頓,"鬼王族裔的生存訓練。"
白晨月第一次聽他主動提起童年。她小心地給青蘿喂藥,狀似隨意地問:"你母親...也是鬼王族裔?"
"不,人類。"冷池懶的聲音突然柔軟,"星隕閣的占星師,死在三百年前那場..."他猛地住口,像是驚覺說漏了什么。
藥碗"當啷"落地。白晨月瞪大眼睛:"三百年前?可你看起來..."
"鬼契的副作用。"冷池懶扯開衣領,露出鎖骨下新浮現(xiàn)的星形印記,"肉體年齡停滯在被下咒的那一刻。"
溫泉蒸騰的霧氣模糊了面容。白晨月突然意識到,眼前這個看似二十出頭的青年,實際已經(jīng)活了三個世紀...而師父白凌霜,很可能就是當年給他下咒的九人之一!
青蘿的呻吟打破了沉默。狐妖的尾巴無意識地纏住白晨月手腕,嘴里含糊地喊著某個名字。
"她在叫誰?"
冷池懶撥開青蘿額前濕發(fā):"她妹妹。當年被幽冥宗抓走的七妖之一。"
夜色漸深。確認青蘿暫時無礙后,白晨月在溫泉旁清理出一塊干燥地面。冷池懶用銹刀在周圍刻下防護陣,刀痕里滲出的藍光形成半球形結(jié)界。
"你先睡。"他往火堆添了根柴,"我守上半夜。"
白晨月?lián)u頭,從行囊取出星盤:"按星隕閣的規(guī)矩,新弟子要徹夜觀星。"她指向穹頂?shù)木蓬w星辰,"何況師父還在那里。"
冷池懶沉默片刻,突然從懷中掏出個東西拋給她——是那面映出青蘿的銅鏡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修復如新。
"試試這個。"他指尖輕點鏡面,波紋蕩漾中浮現(xiàn)出星圖,"記憶鏡能倒映星辰真意。"
鏡中的星空比肉眼所見更加璀璨。白晨月調(diào)整角度,當鏡面對準代表白凌霜的那顆星辰時,奇跡發(fā)生了——星光在鏡中聚成束,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!
年輕時的白凌霜正在星圖前教導弟子。她手中捧著的不是常規(guī)星盤,而是塊刻滿符文的頭骨!
"鬼王頭骨..."冷池懶聲音發(fā)澀,"原來那時候就..."
影像中的白凌霜突然抬頭,目光如電射向鏡外:"晨月?"
白晨月手一抖,鏡子差點掉落。這不可能!記憶鏡怎么能實時互動?
"別怕。"師父的虛影竟然露出微笑,"星隕閣的秘術,將一縷'伏矢魄'藏在星辰里。"她轉(zhuǎn)向冷池懶,"小鬼王長大了。"
冷池懶渾身繃緊:"你認識我?"
"當然。"白凌霜的虛影招手,示意他們靠近,"當年就是我提議用鬼王頭骨制作容器的。"
白晨月如遭雷擊。師父接下來的話,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...
下篇:星誓
『三百年前黃泉眼第一次異動時,九個門派決定用鬼契封印?!话琢杷奶撚霸谛枪庵懈?,『但最初的鬼契需要活祭,我們不愿傷及無辜...』
溫泉蒸騰的霧氣在星光下變成銀藍色。白晨月緊握銅鏡,聽著師父講述那段被掩埋的歷史。
『...于是星隕閣提出用鬼王遺骨代替活祭?!惶撚爸赶蚶涑貞校核赣H,當時的星隕閣首席,自愿將兒子作為容器。』
冷池懶的銹刀深深插入地面:"所以我這三百年的痛苦,全是你們..."
『不?!话琢杷獡u頭,『計劃原本只是暫時封存頭骨。但幽冥宗叛變,提前激活了鬼契?!凰挠跋裢蝗徊▌?,『等我趕到時,儀式已經(jīng)完成大半...』
溫泉池突然咕嘟冒泡。青蘿不知何時醒了,正虛弱地扒著池邊聽他們談話。狐妖的耳朵完全豎起,顯然也震驚于這段秘辛。
白晨月想起記憶鏡里看到的嬰兒:"師父后來做了什么?"
『我用山鬼錢調(diào)換了命格?!话琢杷挠跋耖_始閃爍,『讓鬼契誤以為晨月是容器...但真正的頭骨始終在冷池懶體內(nèi)。』
冷池懶猛地站起來:"所以這三百年來追殺我的人..."
『有兩派?!话琢杷嘈Γ河内ぷ谙脶尫劈S泉眼,需要集齊鬼王遺骨;天機閣想維持現(xiàn)狀,就要消滅不穩(wěn)定因素?!?/p>
星光突然劇烈閃爍。虛影變得模糊不清,聲音也斷斷續(xù)續(xù):『...祭壇要啟動了...記住...真正的黃泉眼在...』
"師父!"
白晨月?lián)湎蜱R面,卻只抓住一把星光。穹頂?shù)木蓬w星辰正在加速移動,其中代表白凌霜的那顆已經(jīng)偏離軌道,向著殿中央的祭壇墜落!
"她在燃燒魂魄抵抗。"冷池懶拽起白晨月,"我們最多還有..."
青銅宮殿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。透過偏殿的窗欞,能看到數(shù)十個穿幽冥宗服飾的人正在主殿集結(jié)。為首的杏紅襦裙少女手中,赫然捧著面"黃泉鏡"!
"鎖魂絲在共振。"青蘿突然嘔出口黑血,"他們...找到我們了..."
冷池懶的鬼手圖騰驟然亮起。他扯開衣襟,露出心口完全愈合的傷疤——那里現(xiàn)在浮現(xiàn)出完整的星形印記。
"星隕閣的傳承印記。"他聲音低沉,"白凌霜剛告訴了我用法。"
白晨月這才注意到,自己手腕的星紋正與冷池懶心口的印記遙相呼應。某種古老的力量在血脈中蘇醒,她突然明白師父最后的安排。
"需要怎么做?"
冷池懶指向溫泉池底的星形玉石:"逆轉(zhuǎn)陣法,把這里變成傳送點。"他轉(zhuǎn)向青蘿,"但需要月狐族的血做媒介。"
青蘿毫不猶豫地伸出完好的那條尾巴:"取吧。"
當冷池懶的銹刀劃過狐尾時,銀藍色的血液滴入池中。整眼溫泉頓時沸騰,水面浮現(xiàn)出完整的星圖。白晨月將銅鏡對準星圖,鏡面立刻投射出通往山林的道路影像。
"走!"
三人跳入溫泉的剎那,偏殿大門被暴力破開。杏紅襦裙少女的透骨釘擦著白晨月發(fā)梢飛過,釘在池邊的星形玉石上——玉石應聲碎裂,傳送陣開始不穩(wěn)定!
冷池懶將白晨月和青蘿推向漩渦中心,自己卻因反沖力落在邊緣。傳送啟動的最后一瞬,白晨月奮力抓住他的手腕:
"這次...一起走!"
強光吞沒了三人。在意識模糊前的最后一刻,白晨月看到冷池懶心口的星形印記與自己的手腕印記完全重合,組成了某個古老契約的完整圖案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