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墓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。蕭嶼澈背靠潮濕的石壁,能聽見陸小鳳在不遠處用靈犀一指敲擊磚塊的篤篤聲?;M樓的手仍穩(wěn)穩(wěn)握著她,指尖在她掌心輕輕劃著字:
「東南,三丈,有風(fēng)」
蕭嶼澈會意,從發(fā)間拔下一根銀簪,就著微弱的燈籠光在石壁上摸索。簪尖突然陷入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縫隙,她眼睛一亮:"這里有機關(guān)!"
陸小鳳閃身而至,兩根手指沿著縫隙上下游走,忽然停在某處用力一按。石壁發(fā)出沉悶的轟鳴,露出一條僅容一人側(cè)身通過的狹道。
"花滿樓的耳朵,楹兒姑娘的眼力,加上陸某的手指。"陸小鳳抹了把汗,四根眉毛得意地?fù)P起,"咱們這組合倒是絕配。"
蕭嶼澈剛要接話,忽覺腳下一空——整塊地磚突然下陷!花滿樓反應(yīng)極快,攬住她的腰旋身躍起,青衫與白衣在黑暗中交疊翻飛,如兩片糾纏的云。
"小心。"落地時花滿樓在她耳邊輕語,溫?zé)岬暮粑鬟^耳垂,"玄陰教善用連環(huán)機關(guān)。"
蕭嶼澈心頭微顫。這位目不能視的公子,行動竟比明眼人還要精準(zhǔn)從容。她正欲道謝,忽見狹道盡頭寒光一閃——
"趴下!"
三枚透骨釘擦著發(fā)絲釘入身后石壁。陸小鳳如大鵬展翅撲向暗器來處,卻只抓住一把冰涼的夜風(fēng)。
"好俊的輕功。"蕭嶼澈盯著黑暗中消失的紅影,"公孫大娘的身法不像中原路數(shù)。"
花滿樓俯身拾起一枚透骨釘,在指間輕輕摩挲:"西域玄鐵所鑄,淬過孔雀膽。"他忽然皺眉,"釘尾刻著...火焰紋?"
蕭嶼澈接過透骨釘,燈籠光下果然看見一個極小的火焰標(biāo)記。她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,卷起袖子一看,雪膚上竟浮現(xiàn)出淡紅色的相同紋路,又迅速消失。
陸小鳳湊過來時,她已放下衣袖,神色如常:"先出去再說。"
---
晨光熹微中,三人終于脫出古墓。蕭嶼澈站在山坡上深吸一口氣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不遠處站著個白衣人。
那人負(fù)手而立,如一把出鞘的劍插在天地間。晨風(fēng)吹動他雪白的衣袂,卻吹不散周身凜冽的寒意。
"西門吹雪?"蕭嶼澈脫口而出。
白衣劍客轉(zhuǎn)身,目光如冰刃般掃來。陸小鳳笑著上前:"西門莊主怎有雅興來這荒郊野嶺?"
"殺人。"西門吹雪的聲音比他的劍更冷,"聽說玄陰教余孽在此。"
蕭嶼澈不自覺地按住手臂——那里方才浮現(xiàn)過火焰紋。西門吹雪的目光立刻鎖住她的動作,右手按上劍柄。
"這位是六扇門的玉面判官。"花滿樓忽然橫跨一步,恰到好處地?fù)踉趦扇酥g,"昨夜與我們一同被困古墓。"
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訝異。他自然認(rèn)得花滿樓,卻從未見這溫潤如玉的盲眼公子如此明顯地維護一個人。
"玉面判官?"西門吹雪冷峻的目光重新審視蕭嶼澈,"聽聞你三日前在醉仙樓,僅憑一杯殘酒就斷定華山派掌門死于牽機毒。"
蕭嶼澈微笑:"西門莊主消息靈通。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..."她突然拔劍,青鋒直指西門吹雪咽喉,"莊主袖口沾的血跡,與這把劍的血槽里的殘血,是不是同一個人?"
空氣驟然凝固。陸小鳳的四根眉毛都僵住了,花滿樓微微側(cè)首,似在聆聽劍鋒破空的軌跡。
西門吹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袖口——那里確實有一點幾乎不可見的暗紅。他忽然笑了,這是陸小鳳十年來第一次見他笑。
"好眼力。"西門吹雪竟向前一步,任由劍尖抵住自己咽喉,"你可知何為劍道?"
"劍是心刃。"蕭嶼澈不假思索,"莊主心中有雪,所以劍冷如冰。但雪會化,冰會融..."她突然收劍回鞘,"剛極易折。"
西門吹雪眼中爆出精光。萬梅山莊的主人竟向一個初見面的女子拱手:"三日后,萬梅山莊論劍。"
直到那抹白衣消失在山路盡頭,陸小鳳才長舒一口氣:"楹兒姑娘,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險?西門吹雪平生最恨別人用劍指著他。"
"是嗎?"蕭嶼澈眨眨眼,"我看他挺高興的。"
花滿樓輕笑出聲,從袖中取出個香囊遞給她:"雪中春信,能鎮(zhèn)驚安神。"
香囊素白,繡著幾枝綠萼梅。蕭嶼澈接過時,花滿樓的指尖無意擦過她的手腕,兩人同時一怔。盲眼公子耳尖微紅,迅速收回手轉(zhuǎn)身:"該回去了,方大人該等急了。"
---
六扇門總衙內(nèi),方應(yīng)看正在翻閱驗尸記錄。見三人進來,這位俊美如謫仙的總捕頭放下卷宗:"古墓有收獲?"
蕭嶼澈將透骨釘放在桌上:"玄陰教確實死灰復(fù)燃。七位死者當(dāng)年都參與過剿滅玄陰教之戰(zhàn),兇手在復(fù)仇。"
"不止。"陸小鳳突然取出一塊玉佩,"這是在楊逍尸體旁發(fā)現(xiàn)的,峨眉派信物。"
蕭嶼澈接過玉佩,腦中突然閃過破碎畫面——黑衣女子將玉佩塞進女童懷中,遠處火光沖天...她猛地?fù)u頭驅(qū)散幻覺。
方應(yīng)看若有所思:"峨眉派現(xiàn)任掌門滅絕師太,二十年前還是個小弟子..."
"不對。"蕭嶼澈突然站起,"這玉佩是周芷若的!你們看..."她指向玉佩邊緣極小的刻痕,"這是'芷'字的一半。楊逍與周芷若...他們..."
"有一段情。"花滿樓輕聲道,"江湖傳言,周芷若曾為楊逍叛出峨眉。"
陸小鳳摸著胡子:"所以兇手專門把楊逍的尸體放在周芷若玉佩旁...這是誅心啊。"
蕭嶼澈突然覺得頭暈?zāi)垦?,手臂上的火焰紋又隱隱作痛。她借口更衣退出書房,卻在回廊拐角被陸小鳳攔住。
"楹兒姑娘。"四條眉毛的浪子難得嚴(yán)肅,"你手臂上的標(biāo)記,是不是和透骨釘上的一樣?"
蕭嶼澈心頭巨震。她明明遮掩得很好...
"花滿樓聞到了。"陸小鳳嘆氣,"你身上除了茉莉香,還有極淡的火硝味——玄陰教圣火壇特有的氣味。"
遠處傳來腳步聲,花滿樓白衣飄飄走來,手中捧著個青瓷碗:"藥茶,能緩解灼痛。"
蕭嶼澈終于明白瞞不過這兩個人精,苦笑著卷起袖子?;鹧婕y此刻已變得鮮紅如血,在雪膚上妖異跳動。
"我不知道這是什么。"她實話實說,"穿越...我是說,來到這個世界后才出現(xiàn)的。"
花滿樓將藥茶遞給她,指尖搭上她的脈門,忽然臉色微變:"你體內(nèi)有玄陰教秘傳的'圣火種'...只有圣女血脈才會..."
話未說完,衙門外突然傳來喧嘩。一個捕快慌張跑來:"大人!城外又發(fā)現(xiàn)尸體,是...是峨眉派的周芷若!"
三人趕到現(xiàn)場時,雨又下了起來。周芷若的尸體躺在亂葬崗最高處,心口插著柄精致的匕首——刀柄上纏著紅線,正是峨眉派弟子標(biāo)配。
蕭嶼澈蹲下身,突然注意到死者右手緊握。她輕輕掰開僵硬的手指,一片燒焦的絹布飄落,上面依稀可見半個火焰紋。
"兇手在找這個。"她抬頭看向兩位同伴,"玄陰教的...圣火令。"
陸小鳳與花滿樓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。傳說圣火令是玄陰教至高信物,持令者可號令教中所有死士。二十年前玄陰教覆滅時,圣火令就不知所蹤。
雨越下越大。蕭嶼澈站起身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不遠處站著個白衣人——西門吹雪不知何時到的,正靜靜看著這邊。雨水順著他的劍鞘流淌,在腳邊匯成血色的小溪。
"第三具尸體在五里外的破廟。"劍神開口,聲音比雨還冷,"武當(dāng)張翠山,死于太極劍法。"
蕭嶼澈腦中轟然作響。張翠山...這個名字觸發(fā)更多記憶碎片——黑衣女子抱著女童在雨中狂奔,身后追兵劍光如雪...
她突然明白原主的身世了:玄陰教圣女之女,體內(nèi)流著圣火血脈。而兇手屠殺當(dāng)年參與剿滅玄陰教之人,最終目標(biāo)很可能是...
"楹兒姑娘?"花滿樓擔(dān)憂地扶住搖晃的她。
蕭嶼澈望向雨中三個風(fēng)格迥異卻同樣出色的男子,輕聲道:"我需要去個地方...你們愿意陪我嗎?"
雨幕中,西門吹雪的白衣與花滿樓的白衣幾乎融為一體,而陸小鳳的紅披風(fēng)如一團火,在灰暗的天地間格外鮮明。三人同時點頭,無人看見蕭嶼澈袖中的手正緊握成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她必須弄清楚,自己與這場復(fù)仇,究竟有何關(guān)聯(liá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