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嶼澈在檀香中醒來。入眼是簡陋的草廬屋頂，陽光透過茅草縫隙灑落，在臉上投下細(xì)碎光斑。她試著動了動手指，發(fā)現(xiàn)手臂上的火焰紋已經(jīng)恢復(fù)淡粉，只是觸碰時仍有微微灼熱。

"醒了？"

花滿樓的聲音從左側(cè)傳來。蕭嶼澈轉(zhuǎn)頭，看見盲眼公子坐在矮幾旁，正在研磨藥材。他月白的衣袍沾著幾處泥漬，向來一絲不茍的發(fā)髻也松散了幾縷，顯然守了許久。

"我昏迷了多久？"

"一天一夜。"花滿樓放下藥杵，準(zhǔn)確地將茶杯遞到她唇邊，"西門莊主說你圣火種消耗過度，需要靜養(yǎng)。"

茶水入喉，帶著熟悉的雪蓮清香。蕭嶼澈突然想起昏迷前那個冰涼的觸感，耳根一熱："這是...？"

"西門吹雪特調(diào)的'冰魄茶'。"花滿樓微笑，"萬梅山莊的秘方。"他頓了頓，語氣微妙，"他親自...喂你服了第一劑。"

蕭嶼澈差點(diǎn)嗆住?；M樓卻已轉(zhuǎn)身取來套干凈衣裙："能起身嗎？我們到飛仙島了。"

草廬外天高云淡。蕭嶼澈跟著花滿樓沿碎石小徑前行，發(fā)現(xiàn)這座島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。遠(yuǎn)處山巒起伏，近處奇花異草叢生，更有亭臺樓閣的殘垣隱現(xiàn)林間，顯然曾有人精心經(jīng)營過。

"西門莊主呢？"

"在古劍閣。"花滿樓指向山頂一處建筑，"他說那里有你想看的東西。"

山路蜿蜒向上，兩旁雜草漸稀，取而代之的是整齊的梅樹。奇怪的是，這些梅樹全都枯萎發(fā)黑，枝干扭曲如痛苦掙扎的人形?；M樓雖看不見，腳步卻越來越慢。

"這些樹...不對勁。"

蕭嶼澈也感到莫名心悸。當(dāng)她觸碰一棵梅樹時，樹干竟傳來輕微震動，仿佛有東西在里面跳動！花滿樓突然拉住她："別碰！樹心里有..."

"血蟲。"西門吹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白衣劍神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在山路轉(zhuǎn)彎處，衣袂隨風(fēng)輕揚(yáng)，"慕容青用活人養(yǎng)蠱，這些是蠱蟲巢穴。"

蕭嶼澈胃里一陣翻騰。西門吹雪轉(zhuǎn)身帶路："跟緊我的腳步。"

三人沿著特定路線迂回上行，終于抵達(dá)山頂平臺。那里矗立著座青石建筑，門楣上"古劍閣"三個大字已經(jīng)斑駁。更引人注目的是門前廣場中央的圓形祭壇——與玄陰教遺址中的一模一樣！

"這是..."

"你母親建的祭壇。"西門吹雪推開劍閣大門，"二十年前，她在這里封印了慕容青。"

閣內(nèi)昏暗潮濕，四壁掛滿各式古劍。最中央的展示臺上，一柄通體瑩白的玉劍懸浮在半空，下方是個復(fù)雜的機(jī)關(guān)陣。

西門吹雪徑直走向西墻，取下一柄烏鞘長劍。蕭嶼澈呼吸一滯——那劍鞘的紋路，與西門吹雪隨身佩劍如出一轍！

"師父的劍。"西門吹雪輕撫劍身，"他臨終前要我?guī)磉@里。"

花滿樓忽然走向東南角："這里有暗格。"他手指在墻磚上輕叩，某塊磚石應(yīng)聲凹陷，露出個小小壁龕。里面放著個青銅面具，正是蕭嶼澈夢中見過的！

記憶如潮水涌來。蕭嶼澈不由自主走向祭壇，手臂上的火焰紋開始發(fā)燙。當(dāng)她踏上第一級臺階時，整座祭壇突然亮起幽藍(lán)光芒！

"小心！"

西門吹雪想拉住她，卻被無形屏障彈開。蕭嶼澈站在祭壇中央，看著光芒在腳下匯聚成復(fù)雜陣圖。更驚人的是，玉劍從閣內(nèi)飛出，懸浮在她面前！

"以血啟陣。"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響起。蕭嶼澈渾身一震——這是母親的聲音！

石壁上浮現(xiàn)出模糊影像：黑衣女子手持玉劍，與白衣男子并肩而立。在他們對面，青衫文士被鐵鏈鎖住，卻笑得癲狂。

"寒衣，白師兄，你們困不住我的..."影像中的慕容青獰笑著，"圣火種終將歸位，到時候..."

畫面突然轉(zhuǎn)換。黑衣女子將嬰兒交給戴青銅面具的男子，白衣劍客在一旁沉默地擦拭染血的長劍。女子親吻嬰兒額頭，淚落如雨："楹兒，記住你是朱明血脈，也是慕容..."

影像戛然而止。蕭嶼澈踉蹌后退，被西門吹雪扶住。劍神面色前所未有的復(fù)雜："師父從未告訴我..."

"你長得像他。"花滿樓輕聲道，"尤其是執(zhí)劍時的神態(tài)。"

蕭嶼澈突然明白了。西門吹雪的師父慕容白，是她母親的師兄，也是她的...舅舅！而那個戴青銅面具的男子，就是花滿樓的父親。

玉劍忽然發(fā)出清越劍鳴，劍身上浮現(xiàn)文字：「圣火歸位日，血河倒流時」。西門吹雪盯著這些字，突然拔劍在空中劃出相同軌跡。令人震驚的是，他揮劍的姿勢與影像中慕容白一模一樣！

"這是..."

"《兩儀劍法》。"西門吹雪收劍，"師父說，這是與至親之人合練的劍法。"

花滿樓摸索著取下青銅面具："我父親留下的筆記里提過，這面具能..."他忽然頓住，手指在面具內(nèi)側(cè)摸到什么，"有字。"

蕭嶼澈湊近查看，內(nèi)側(cè)刻著細(xì)小文字：「青已入魔，唯圣火可誅。然火種需容器，楹兒不可」。落款是「花無期」。

"所以我父親知道慕容青會打楹兒姑娘的主意。"花滿樓眉頭緊鎖，"什么是'容器'？"

西門吹雪突然揮劍斬向地面！機(jī)關(guān)運(yùn)轉(zhuǎn)聲轟然響起，祭壇中央裂開個洞口，露出向下的階梯："答案在下面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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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道陰冷潮濕，石壁上長滿發(fā)光苔蘚，提供微弱照明。蕭嶼澈走在中間，前后分別是西門吹雪和花滿樓。越往下，她手臂上的火焰紋就越亮，最后幾乎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。

"有風(fēng)。"花滿樓突然道，"左前方三十步，有出口。"

西門吹雪率先拐過彎道，突然停步。蕭嶼澈差點(diǎn)撞上他后背，從肩側(cè)望去，不由倒吸冷氣——

巨大洞窟中央是個血池，池中豎著七根銅柱，每根柱上都鎖著具干尸。更可怕的是，池邊石臺上躺著個人形，被密密麻麻的紅絲纏繞，像只巨大的繭。

"慕容青？"蕭嶼澈聲音發(fā)顫。

花滿樓搖頭："不是活人...是傀儡。"

西門吹雪劍尖挑開幾根紅絲，露出下面青白的面容——赫然是那個老船長！只是此刻他雙目圓睜，嘴角掛著詭異微笑，完全不是之前懦弱的樣子。

"我們中計了。"西門吹雪冷聲道，"這是引我們來的誘餌。"

蕭嶼澈突然覺得頭暈?zāi)垦?。血池開始冒泡，那些銅柱上的干尸竟然同時轉(zhuǎn)頭，黑洞洞的眼眶對準(zhǔn)她！手臂上的火焰紋劇痛起來，像被千萬根針同時穿刺。

"楹兒！"

花滿樓及時扶住她搖晃的身體。西門吹雪揮劍斬向最近那根銅柱，卻見干尸突然張口，噴出股腥臭黑霧！

"閉氣！"

三人急退，黑霧卻如有生命般緊追不舍。蕭嶼澈強(qiáng)忍劇痛，將燃燒的手臂插入血池。池水瞬間沸騰，所有干尸同時發(fā)出凄厲嚎叫！

"圣火種...終于來了..."

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。血池中央升起個模糊身影，由無數(shù)血滴組成，隱約能看出是個青衫文士的輪廓。

"慕容青！"西門吹雪劍指虛影。

虛影大笑："乖師侄，見到師叔不行禮嗎？"血影突然撲向蕭嶼澈，"還有我的好師侄女！"

花滿樓金絲出手，織成密網(wǎng)擋在蕭嶼澈身前。西門吹雪劍氣如虹，將血影劈成兩半。然而血滴落地即活，重新聚集成形。

"沒用的。"慕容青的虛影譏笑，"這只是個投影。我的真身在..."他突然轉(zhuǎn)向蕭嶼澈，"你猜在哪里，容器小姐？"

蕭嶼澈突然想起面具上的警告："你想用我做什么？"

"聰明！"血影鼓掌，"圣火種需要純凈血脈才能完全覺醒。而你，朱明血脈與慕容劍血的完美結(jié)合..."他聲音陡然狂熱，"將是我重臨天下的最佳容器！"

洞窟突然劇烈震動！石塊從頂部墜落，血池翻涌如沸。慕容青的虛影在狂笑中消散，只余回音裊裊："游戲開始...我在島心等你們..."

西門吹雪當(dāng)機(jī)立斷："撤！"

三人沖向出口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來路已被落石封死?；M樓側(cè)耳傾聽："右后方，有水流聲。"

他們轉(zhuǎn)向狹窄岔道，在迷宮般的隧道中疾奔。蕭嶼澈手臂上的火焰紋成了唯一光源，卻也引來無數(shù)窸窣聲響——是那些血蟲！它們從縫隙中涌出，如潮水般追來。

"前面亮光！"花滿樓突然喊道。

一絲天光從上方裂縫透入。西門吹雪揮劍劈開碎石，三人先后爬出，竟置身于一片藥圃之中。這里種滿奇花異草，中央有眼清泉，泉邊石碑上刻著「忘憂」二字。

"忘憂泉..."花滿樓蹲下輕觸泉水，"父親筆記里提過，這是解血毒的唯一解藥。"

蕭嶼澈突然注意到藥圃邊緣有幾株不起眼的小草，葉片呈心形，脈絡(luò)卻是金色的。她剛靠近，那些草就無風(fēng)自動，散發(fā)出熟悉香氣。

"這是..."

花滿樓神情一震："忘憂草！"他小心采下一片葉子，"當(dāng)年父親就是用它救了我。"他將葉片貼在蕭嶼澈火焰紋上，"也能暫時壓制圣火種。"

葉片觸及皮膚瞬間化為金粉，融入紋路。灼痛立刻減輕，蕭嶼澈長舒一口氣。花滿樓卻突然握住她的手："楹兒姑娘...若我們此行..."

西門吹雪突然拔劍指向天空："來了。"

遠(yuǎn)處海面升起數(shù)十道水柱，每條水柱頂端都站著個青衫人影。更可怕的是，島嶼四周海浪滔天，隱約可見巨型生物游弋的陰影。

慕容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："師侄女，師叔來接你了！"

西門吹雪與花滿樓不約而同站到蕭嶼澈兩側(cè)。劍神的烏鞘劍泛起寒光，盲眼公子的金絲蓄勢待發(fā)。蕭嶼澈深吸一口氣，拔出母親留下的匕首。

火焰紋再次亮起，但這次，她不再恐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