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海面漆黑如墨。篷船破浪而行，船頭燈籠在風(fēng)中搖晃，將三人的影子投在起伏的波浪上。蕭嶼澈倚著船舷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母親留下的匕首。自從離開京城，手臂上的火焰紋就時冷時熱，像在呼應(yīng)遠方的什么。

"羅盤不對勁。"

西門吹雪的聲音突然響起。蕭嶼澈回頭，見劍神立在船頭，白衣被海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。他手中捧著船長的羅盤，指針正瘋狂旋轉(zhuǎn)。

花滿樓從艙內(nèi)走出，手中竹杖輕點甲板："海水味道變了。"他面向東南方，"那邊有股鐵銹味。"

船長是個滿臉風(fēng)霜的老者，聞言臉色大變："不可能！這航線我走了三十年，從沒..."

話音未落，羅盤指針突然定住，直指正東——完全偏離了南海方向。蕭嶼澈湊近查看，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指針尖端泛著詭異的紅光。

"是血晶。"西門吹雪冷聲道，"有人對羅盤做了手腳。"

老船長撲通跪下："大人明鑒！小老兒絕無二心！"

花滿樓扶起老人："不是你的錯。"他轉(zhuǎn)向漆黑的海面，"有人不想我們?nèi)ツ虾！?

蕭嶼澈突然想起什么，從懷中取出《圣火譜》。借著搖晃的燈光，她翻到最后一頁——那里畫著幅簡陋的海圖，標(biāo)注著幾個島嶼。

"西門莊主，你記憶力超群，可記得飛仙島的具體方位？"

劍神接過冊子，只掃了一眼便道："北緯21度37分，東經(jīng)113度48分。"他指向東南方，"按現(xiàn)在航速，明日午時可至。"

蕭嶼澈瞪大眼睛："你...過目不忘？"

西門吹雪罕見地多解釋了一句："師父要求背盡天下劍譜。"他頓了頓，"這冊子上的筆跡...與師父收藏的一部劍經(jīng)很像。"

花滿樓忽然伸手："給我看看。"他指尖撫過書頁邊緣，眉頭漸漸擰緊，"這紙質(zhì)...是前朝官造宣紙，墨中摻了龍血砂。"他抬頭"望"向西門吹雪，"令師可是復(fù)姓慕容？"

船身猛地一晃！西門吹雪扶住船舷才穩(wěn)住身形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："你如何得知？"

"香氣。"花滿樓輕觸書頁，"這種墨遇水會散發(fā)特殊松香。二十年前救我性命的那位恩人，袖口就有這種味道。"他轉(zhuǎn)向蕭嶼澈，"而楹兒姑娘的匕首柄上，也有類似氣息。"

蕭嶼澈急忙查看匕首，果然在柄端發(fā)現(xiàn)極小的"慕容"二字刻痕。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："西門莊主，令師全名可是...慕容白？"

劍神瞳孔微縮："你怎知？"

"母親記憶里...有這個人。"蕭嶼澈按住太陽穴，努力捕捉那些碎片，"他總穿白衣，使一柄烏鞘劍...母親叫他'白師兄'。"

海風(fēng)突然變得凜冽。西門吹雪沉默片刻，突然開始背誦一段劍訣："氣走少陽，意貫天樞，劍出如雪落無痕..."正是《圣火譜》上記載的心法！

蕭嶼澈如遭雷擊。這段劍訣與她夢中見母親練劍時所念一字不差！更驚人的是，西門吹雪背誦時的神態(tài)，與夢中那個白衣劍客何其相似...

"所以令師與我母親..."她聲音發(fā)顫。

"是師兄妹。"花滿樓突然接口，"也是結(jié)拜兄妹。"他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，"這是我父親留下的。另半塊，應(yīng)該在西門的師父那里。"

西門吹雪盯著玉佩，面色罕見地動搖："師父臨終前...確實給過我半塊玉。"

三人一時無言。老船長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過來："幾位大人，風(fēng)向變了，是不是..."

天際突然劃過一道閃電，緊接著雷聲轟鳴。原本平靜的海面驟然掀起巨浪，篷船如落葉般被拋上浪尖！

"暴雨將至！"老船長嘶吼著去收帆。

花滿樓卻凝立不動，面向東南方："不對...這不是普通風(fēng)暴。"他素來平靜的臉上浮現(xiàn)凝重，"海里有東西。"

蕭嶼澈順著他"望"的方向看去，只見漆黑的海水中，隱約有團巨大陰影正在游弋，所過之處浪濤翻涌。更可怕的是，她手臂上的火焰紋突然灼痛起來，顏色變成詭異的深紅！

"是血河大陣的守護獸。"西門吹雪拔劍出鞘，"慕容青在操控它。"

一道巨浪撲上甲板，瞬間將眾人澆透。蕭嶼澈抹去臉上海水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遠處海面出現(xiàn)個巨大漩渦，水流旋轉(zhuǎn)間泛著血色光芒！

"羅盤指的就是那里！"她驚呼。

花滿樓突然抓住她和西門吹雪的手："聽！"

在風(fēng)暴的咆哮中，竟夾雜著某種有規(guī)律的震動——像是巨型心臟的跳動。蕭嶼澈手臂上的火焰紋隨著這節(jié)奏明滅，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。

"它在呼喚圣火種..."她咬牙忍住呻吟。

西門吹雪當(dāng)機立斷："改道。繞開漩渦。"

老船長哭喪著臉："不行啊大人！帆破了，舵也..."

花滿樓突然盤坐甲板，從袖中取出張古琴。指尖拂過琴弦，清越的樂聲竟穿透風(fēng)暴，在海面上回蕩。奇怪的是，隨著琴音流淌，船身漸漸穩(wěn)定下來。

"七絕安魂曲。"西門吹雪低聲道，"你父親連這個都教你了？"

花滿樓閉目撫琴："父親說，這是當(dāng)年一位故人傳授，?？搜有靶g(shù)。"

蕭嶼澈突然明白過來——這"故人"很可能就是她母親！記憶碎片再次涌現(xiàn)：黑衣女子在月下?lián)崆?，身旁坐著個戴青銅面具的男子...

船身又是一震。這次整艘船都被拋離水面，又重重落下！蕭嶼澈踉蹌著撲向船邊，驚鴻一瞥間看到漩渦中浮現(xiàn)出巨大的鱗片——每一片都有盾牌大小，泛著青黑色的冷光。

"抓緊！"

西門吹雪一把攬住她的腰，烏鞘劍插入甲板固定身形?；M樓的琴聲越發(fā)急促，額角滲出細密汗珠。老船長已經(jīng)昏死過去，舵輪無人掌控，船身開始打轉(zhuǎn)。

"我去掌舵！"蕭嶼澈掙扎著要起身。

西門吹雪卻按住她："用圣火種。"他指向火焰紋，"既然它能感應(yīng)，就能反制。"

蕭嶼澈會意，將燃燒的手臂浸入海水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(fā)生了——以她為中心，海面泛起一圈紅光，如漣漪般擴散開去。所到之處，狂暴的波浪竟暫時平息！

花滿樓的琴聲適時一變，轉(zhuǎn)為高亢的戰(zhàn)曲。紅光與琴音交織，形成張無形大網(wǎng)，將船身穩(wěn)穩(wěn)托住。西門吹雪趁機揮劍，劍氣如虹直刺漩渦中心！

海面下傳來聲痛苦的嘶吼，那團巨大陰影迅速下沉。血色漩渦漸漸消散，風(fēng)暴也隨之減弱。當(dāng)?shù)谝豢|晨光穿透云層時，海面已恢復(fù)平靜，只余輕微起伏的波浪。

三人精疲力竭地癱坐在甲板上。蕭嶼澈的手臂恢復(fù)了常態(tài)，只是火焰紋顏色更深了些?；M樓的琴弦斷了三根，指尖滲著血珠。西門吹雪的白衣被海水浸透，卻仍緊握著劍。

"我們...成功了？"蕭嶼澈喘著氣問。

西門吹雪望向遠方："暫時。"

花滿樓摸索著握住她的手："楹兒姑娘可還好？"

蕭嶼澈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發(fā)抖："沒...沒事。"她試圖擠出一個笑容，卻眼前一黑，向前栽去。

兩雙手同時接住了她。西門吹雪的臂膀堅實如鐵，花滿樓的懷抱溫暖似春?；杳郧暗淖詈笠豢蹋犚妱ι耠y得關(guān)切的聲音："圣火種消耗過度。"

以及花滿樓的輕嘆："值得嗎..."

值得嗎？蕭嶼澈在黑暗中微笑。為了解開身世之謎，為了母親未完的使命，當(dāng)然值得。更何況...有這樣的人相伴同行。

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，她感覺有人將顆藥丸渡入她口中，唇上觸感冰涼柔軟，帶著淡淡的雪松氣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