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小雨在凌晨三點十七分驚醒。
她的喉嚨里卡著一道無聲的尖叫,手指死死攥著被單,冷汗浸透了后背。夢里她又回到了那個夜晚——雨聲、藥瓶、以及無論如何都撥不出去的急救電話。
阿橘立刻從床尾站起來,耳朵警覺地轉(zhuǎn)動。黑暗中,它的眼睛像兩盞小小的綠燈。
"……沒事。"程小雨啞著嗓子說,更像是在說服自己,"只是噩夢。"
但阿橘沒有像往常一樣重新趴下。它輕盈地跳過枕頭,徑直踩上程小雨的胸口,然后——重重地趴了下來。
十斤的橘貓像一團溫暖的秤砣,壓得她呼吸一滯。
"喂,你——"
阿橘開始舔她的下巴。粗糙的舌面刮過皮膚,帶著微腥的氣息,真實得近乎疼痛。程小雨下意識抓住它的皮毛,指尖陷入柔軟的絨毛里。
咚、咚、咚。
她能感覺到阿橘的心跳,穩(wěn)定而有力,透過胸腔傳遞過來。
漸漸地,自己的心跳也開始與之同步。
窗外,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,藍紅色的光在窗簾上閃爍又消失。程小雨松開手指,發(fā)現(xiàn)掌心全是汗。
"……謝謝。"她輕聲說。
阿橘打了個哈欠,尾巴掃過她的鎖骨,像是在說:"不用謝,兩腳獸。"
第二天,林妍發(fā)來一條長消息。
【昨天忘了問,你還在吃藥嗎?】
程小雨盯著手機屏幕,胃部擰成一團。藥瓶就在床頭柜抽屜里,但她已經(jīng)兩周沒碰了——自從阿橘來了之后,她似乎不再需要那些白色的小藥片。
【暫時停了?!克q豫了很久才回復。
林妍的對話框上方立刻顯示"正在輸入",但足足三分鐘沒有新消息。程小雨能想象她在手機那頭斟酌詞句的樣子——就像大學時她們吵架后,林妍總是那個先組織好語言的人。
阿橘突然跳上茶幾,一爪子拍在程小雨的手機上。屏幕切換到相冊,自動彈出昨天的照片:陽光下,她蹲在草坪上,手里拿著逗貓棒,嘴角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弧度。
程小雨愣住了。
她很久沒在自己的照片里看到這樣的表情了——不是強顏歡笑,不是社交面具,而是某種……接近于"活著"的東西。
手機震動起來。
【停藥要遵醫(yī)囑?!苛皱K于發(fā)來消息,【但如果你需要人陪你去復診,我隨時有空?!?/p>
程小雨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。她應該說什么?"謝謝"?"不用了"?還是"其實我害怕醫(yī)生說我根本沒好轉(zhuǎn)"?
阿橘用腦袋拱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手機撞掉。
【……好?!克罱K回復。
當晚,程小雨做了一個決定。
她翻出積灰的筆記本電腦,登錄了久違的求職網(wǎng)站。屏幕的藍光映在臉上,阿橘蜷在鍵盤旁邊,尾巴時不時掃過觸控板,像是在抗議被忽視。
"別鬧,"程小雨戳了戳它的鼻子,"我在給你賺罐頭錢。"
阿橘不屑地"喵"了一聲,仿佛在說:"兩腳獸,明明是你自己需要走出去。"
她瀏覽著招聘信息,心跳越來越快。上一次面試已經(jīng)是八個月前的事了,那次她因為恐慌發(fā)作中途離場,之后再也沒敢嘗試。
阿橘突然站起來,前爪踩上鍵盤——
啪!
一封草稿郵件被發(fā)了出去,收件人是某家寵物雜志的編輯,附件里是程小雨前幾天隨手拍的阿橘照片。
"你——!"程小雨瞪大眼睛。
阿橘無辜地舔舔爪子,跳下桌子,尾巴高高翹起,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。
程小雨手忙腳亂地想要撤回,卻發(fā)現(xiàn)對方已經(jīng)秒回:【照片很棒!有興趣接我們的貓咪專欄插畫嗎?】
她的手指僵在鍵盤上。
窗外,初夏的晚風吹進來,帶著梔子花的香氣。阿橘在窗臺上追自己的尾巴,圓滾滾的身體在月光下像一團跳動的火焰。
程小雨深吸一口氣,開始打字:【好的,請問具體要求是……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