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霧裹挾著玉蘭花的甜香漫過宮墻，天福樓鎏金飛檐上的銅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晃。蕭凜睜開眼時，晨光正透過鮫綃紗帳，在沈千刃裸.露的脊背上鍍了層碎金。昨夜那人發(fā)間的龍涎香混著青竹氣息仍縈繞鼻尖，他望著枕邊人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暗影，忍不住伸手撫過沈千刃微蹙的眉峰。
“陛下這是要學偷香竊玉的采花賊？”沙啞的聲音驚得蕭凜指尖一顫，沈千刃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醒了，琥珀色的眸子半瞇著，眼底還殘留著未褪的情欲。他長臂一攬將蕭凜拉進懷里，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帝王后頸，“不過昨夜明明是陛下更像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蕭凜耳尖通紅，伸手去捂沈千刃的嘴，卻被對方趁機含住指尖。溫熱濕潤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顫，正要呵斥，忽聽得門外傳來細碎腳步聲。
“皇兄？皇兄在里面嗎？”清脆的聲音驚得兩人同時僵住。蕭凜瞳孔驟縮，這是三皇妹昭陽！他慌忙要起身，卻被沈千刃一把按住。
“別動?！鄙蚯袎旱吐曇?，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已經(jīng)摸到了榻邊的軟劍。帳外腳步聲越來越近，昭陽公主的聲音帶著疑惑：“奇怪，門沒鎖啊……”
吱呀一聲，雕花木門被推開。蕭凜只覺心跳到了嗓子眼，沈千刃卻將他護在身后，掌心覆上他眼睛。隔著薄薄的錦被，他能感受到沈千刃緊繃的肌肉，仿佛蓄勢待發(fā)的獵豹。
“皇、皇兄？”昭陽的聲音陡然拔高，蕭凜透過沈千刃指縫看去，只見小公主站在帳外，杏眼瞪得渾圓。沈千刃披著玄色大氅半跪在床上，凌亂的長發(fā)垂落肩頭，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胸膛，而自己身上只裹著件皺巴巴的月白寢衣，脖頸間還留著曖昧的紅痕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昭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，手中的食盒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桂花糕撒了滿地。“你、你們……”小公主轉身就要跑，卻被沈千刃一聲冷喝叫?。骸罢咀?！”
昭陽渾身一顫，怯生生回頭。沈千刃已經(jīng)系好衣帶下床，腰間繡春刀泛著冷光：“公主可知，看到不該看的東西，會有什么下場？”
“沈千刃！”蕭凜掀開錦被要阻攔，卻因腿軟險些摔倒。沈千刃眼疾手快扶住他，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寢衣傳來。蕭凜望著沈千刃冷硬的側臉，突然意識到，眼前這人不只是昨夜溫柔繾綣的愛侶，更是令江湖聞風喪膽的錦衣衛(wèi)指揮使。
“皇妹別怕。”蕭凜強撐著站穩(wěn)，聲音卻比平日沙啞許多，“此事……皇兄自會給你一個交代?！?/p>
昭陽咬著下唇，眼眶已經(jīng)紅了：“皇兄……你怎么能和男人……”
“住口！”蕭凜不知哪來的力氣，猛地甩開沈千刃的手，“皇家秘辛，豈是你能置喙？來人，送公主回棲梧宮！沒有朕的旨意，不許踏出宮門半步！”
看著侍衛(wèi)將昭陽帶走，蕭凜雙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。沈千刃默默撿起地上的外袍披在他身上，指腹無意識摩挲著他冰涼的手腕：“陛下，需要屬下……”
“不必?！笔拕C按住他的手，“皇妹心性純善，不會說出去的。”話雖如此，他心里卻沒底。昭陽自幼被太后捧在掌心，若將此事告知太后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沈千刃單膝跪地，握住蕭凜的手貼在自己心口：“屬下愿以項上人頭擔保，若有半點風聲走漏，必提劍血洗后宮?！?/p>
蕭凜望著他眼底燃燒的赤誠，忽然想起昨夜沈千刃在他耳邊呢喃的情話。那時這人還說，愿為他摘下天上星，如今卻要為他血染宮墻。喉頭泛起酸澀，他俯身吻去沈千刃眉間的戾氣：“我只要你平安。”
晨光漸漸明亮，天福樓外傳來宮人清掃的聲音。蕭凜靠在沈千刃肩頭，聽著他沉穩(wěn)的心跳，忽然覺得，或許真的沒什么可怕的。江山與摯愛，他都不會放手。
然而，他們低估了這件事的余波。就在昭陽被軟禁的第三日，太后病倒了。太醫(yī)院院正跪在養(yǎng)心殿前，額頭上滲出冷汗：“啟稟陛下，太后娘娘憂思過重，郁結于心，恐怕……”
蕭凜握著奏折的手微微發(fā)抖。他知道，太后這是被氣病的。這些年太后一直盼著他早日立后，綿延子嗣，如今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與臣子有染……
“陛下，該去看看太后娘娘了。”沈千刃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，玄色衣袍上還帶著晨露的氣息。自那日之后，沈千刃便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，連批閱奏折時都默默站在一旁。
蕭凜起身時，沈千刃自然地扶住他的手肘。兩人目光交匯，無需言語，便已心意相通。踏入慈寧宮的瞬間，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。太后靠在軟墊上，原本紅潤的臉色變得蠟黃，見到蕭凜，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。
“皇兒……你怎么能如此糊涂！”太后的聲音虛弱卻飽含痛心，“你可知你這是在斷皇家血脈！若傳出去，讓列祖列宗如何安息？”
蕭凜跪在床前，握住太后枯瘦的手：“母后，兒臣知錯。只是感情之事，實在身不由己?！?/p>
“身不由己？”太后猛地抽回手，劇烈咳嗽起來，“你是一國之君，一言一行關乎社稷！那個沈千刃，不過是個鷹犬，你竟……”
“夠了！”沈千刃突然出聲，聲音冷得像淬了冰。他向前一步，擋在蕭凜身前，“太后娘娘，末將雖出身低微，但對陛下一片赤誠天地可鑒。若太后覺得末將配不上陛下，大可賜死我，但請不要詆毀陛下的感情！”
“放肆！”太后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“你一個小小錦衣衛(wèi)，竟敢在本宮面前如此張狂！來人，把他拖出去！”
“誰敢！”蕭凜霍然起身，帝王威壓盡顯，“沈千刃是朕的人，要殺他，先殺了朕！”
慈寧宮內(nèi)氣氛劍拔弩張。沈千刃望著蕭凜挺直的脊背，心中涌起一股熱流。他從未想過，有朝一日會有人為他與天下為敵。這一刻，他忽然明白，自己愛上的不只是九五之尊，更是一個愿與他共赴深淵的人。
“母后，兒臣心意已決?！笔拕C的聲音漸漸平靜，“沈千刃于我，是愛人，亦是知己。若這天下容不下我們，兒臣愿棄了這皇位，與他浪跡天涯?！?/p>
太后怔怔望著兒子，淚水再次決堤。她忽然想起蕭凜小時候，總是追在自己身后要糖吃。那個軟糯的孩子，如今竟已長成如此執(zhí)拗的模樣。良久，她終于無力地閉上眼：“哀家累了，你們都退下吧?！?/p>
離開慈寧宮時，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沈千刃望著蕭凜緊鎖的眉頭，突然停住腳步：“陛下，若有一日真到了要你抉擇的地步……”
“不會有那一天?！笔拕C轉身抱住他，聲音悶悶的，“我既已決定與你在一起，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?！?/p>
沈千刃閉上眼，將頭埋在蕭凜頸間。這一刻，他忽然希望時光就此停駐。然而，他們都知道，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。朝堂上，已經(jīng)有人開始彈劾沈千刃魅惑君上；民間，關于皇帝與錦衣衛(wèi)的傳言也愈演愈烈。
三日后的早朝，一場更大的危機悄然降臨。當御史大夫拿著彈劾奏折跪在丹墀下時，蕭凜望著殿外陰云密布的天空，忽然想起與沈千刃初遇的那一天。那時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，而沈千刃不過是個初入錦衣衛(wèi)的小旗官。命運的齒輪，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轉動。
“陛下！沈千刃魅惑君上，擾亂朝綱，此等佞臣不除，天理難容！”御史大夫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回響，不少大臣紛紛附和。蕭凜目光掃過群臣，最后落在沈千刃身上。后者站在武將之列，身姿挺拔如松，目光堅定地回望著他。
“眾愛卿說完了？”蕭凜緩緩起身，玄色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，“那朕也有話說。沈千刃于朕，是救命恩人，是肱股之臣，更是……朕此生摯愛?！?/p>
此言一出，滿朝嘩然。有人驚得張大嘴巴，有人憤怒地捶打玉笏，更有人直接癱坐在地。蕭凜卻仿佛沒看到這一切，他走下龍階，一步步來到沈千刃面前。
“千刃，你可愿與朕共擔這天下罵名？”
沈千刃單膝跪地，執(zhí)起蕭凜的手貼在唇邊：“臣愿為陛下赴湯蹈火，在所不辭。”
這一刻，風起云涌。蕭凜望著沈千刃眼底跳動的火焰，忽然覺得，這天下再大的風雨，他們都能攜手走過。而被軟禁的昭陽公主，此刻正站在棲梧宮的窗前，望著天邊絢麗的晚霞，輕輕嘆了口氣。或許，愛情本就不該被世俗所束縛，皇兄與沈大人，大概就是最好的證明吧。
夜色漸深，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燭火搖曳。蕭凜靠在沈千刃懷里，聽著他講述今日朝堂上的趣事。沈千刃的聲音低沉而溫柔，像一汪清泉漫過心田?！氨菹?，明日想去哪里？”沈千刃吻了吻他的發(fā)頂。
蕭凜想了想，唇角勾起一抹笑：“去御花園看荷吧，聽說今年的荷花開得格外早?！?/p>
“好?！鄙蚯斜Ьo他，“無論去哪里，我都陪著你?！?/p>
窗外，月光如水，灑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。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，驚起一灘宿鳥。這一夜，注定又是一個溫柔的春宵。而屬于他們的故事，才剛剛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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