蓮元安睡在沈昭懷中,額間的蓮火紋隨呼吸輕輕起伏。
七國歸一后的土地上,雪鏈鎖著龍脈的光暈尚未散去,冰橋消融的余雪正化作溪流,滋養(yǎng)著新生的草木。
蕭燼站在蓮形疆土的中心,望著腳下漸漸復蘇的山河,玄色龍袍上的血跡已被春風拂凈,唯有鬢角幾縷刺眼的白發(fā),昭示著此前的浴血奮戰(zhàn)。
“蕭燼,”沈昭走上前,指尖輕輕拂過他鬢角的白發(fā),“蓮元已安定天下,你也該歇歇了?!?/p>
蕭燼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歇不得。雪帝與你殘魂歸天后,這世間再無制衡蓮火之力的存在。蓮元尚幼,我需為他鑄一道最后的屏障?!?/p>
他轉(zhuǎn)身看向蓮元,眼中閃過決絕。隨即,他抬手結(jié)印,口中默念起古老的咒語。
剎那間,七國大地之下的雪鏈突然亮起,無數(shù)瑩白的光絲從龍脈中抽出,如游蛇般匯聚到他掌心,漸漸凝結(jié)成一副剔透的骨形——那是用雪鏈精華重鑄的帝骨,比當年封印深淵的帝骨更顯溫潤,卻蘊含著鎮(zhèn)壓山河的力量。
“爹爹要做什么?”阿燧心中一緊,左瞳的金火驟然亮起。
她看著蕭燼掌心的骨形,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圖,“你要用雪鏈為骨,蓮火為魂?可這樣……會耗盡你的修為!”
蕭燼回頭看了她一眼,笑容溫和卻堅定:“阿燧,雪帝曾說,蓮劫的根源在皇室血脈,那守護的力量,也該在血脈中傳承。
我以帝骨封淵時,神魂本就與雪鏈相融,如今借蓮火重鑄肉身,并非損耗,而是歸元?!?/p>
沈昭抱著蓮元走上前,眼中雖有不舍,卻無阻攔之意:“我懂了。你要化作真正的‘雪帝’,以新生之軀,護這天下百年安穩(wěn),等蓮元足以獨當一面?!?/p>
“昭兒最懂我。”
蕭燼的目光落在她臉上,帶著化不開的深情,“等百年后蓮元掌權(quán),我便卸下這重擔,與你守著一方小院,看遍七國春色。”
他抬手將雪鏈所化的帝骨按在胸口。
骨形沒入體內(nèi)的剎那,蓮元額間的蓮火紋突然爆發(fā)出耀眼的光芒,一道赤金色的火焰順著雪鏈飛射而出,注入蕭燼體內(nèi)。
那火焰正是蓮火本源,此刻如附骨之疽,纏繞著雪鏈帝骨,在他經(jīng)脈中奔騰游走。
“呃——”蕭燼悶哼一聲,身體劇烈震顫。
玄色龍袍下的肌膚浮現(xiàn)出金色的紋路,與雪鏈帝骨的光澤交相輝映。
他的頭發(fā)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,鬢角的白發(fā)褪去霜色,化作如墨的青絲,連帶著原本略顯滄桑的面容,都變得年輕了幾分,眉眼間竟與傳說中的雪帝有了九分相似。
就在他復生的剎那,七國境內(nèi)所有未消融的殘雪突然化作漫天飛絮,在空中打了個旋兒,盡數(shù)融入土地。冰封的河流徹底解凍,發(fā)出潺潺的水聲;枯萎的枝頭抽出新芽,綻放出粉白的花;南歸的候鳥成群結(jié)隊地掠過天空,鳴聲清亮——整個七國,在這一刻徹底告別了寒冬,迎來了真正的春天。
“成了……”沈昭的聲音帶著哽咽。
蕭燼緩緩睜開眼睛。
那雙曾映著深淵戾氣的眸子,此刻澄澈如洗,瞳中竟清晰地映著蓮元安睡的身影,仿佛將這新生的君主牢牢刻在了靈魂深處。
他看向沈昭,嘴角勾起溫潤的笑,聲音帶著雪鏈的清越與蓮火的暖意:“雪后?!?/p>
這聲“雪后”,既帶著對伴侶的珍視,又帶著對天下的鄭重,仿佛跨越了千百年的時光,將雪國皇室的傳承與責任,盡數(shù)融于二字之中。
沈昭抱著蓮元,對著他深深一拜,如同對待真正的帝王,卻在抬頭時,眼中溢出滾燙的淚水:“雪帝?!?/p>
話音剛落,她身側(cè)突然浮現(xiàn)出點點白光。
那是她此前留在雪蓮火中的殘魂,此刻竟從天地間凝聚而來,化作一只晶瑩的雪蝶。
雪蝶扇動著翅膀,在蕭燼肩頭盤旋片刻,又飛到蓮元的發(fā)間,輕輕落下,仿佛一片棲息的花瓣。
“百年后再見?!?/p>
雪蝶的翅膀扇動著,發(fā)出細微的低語,那聲音與沈昭的嗓音一模一樣,溫柔得讓人心顫。
“昭兒……”
蕭燼伸出手,想要觸碰雪蝶,卻見它輕輕振翅,化作一道流光,沒入蓮元的發(fā)間,消失不見。
唯有蓮元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仿佛感受到了這溫柔的告別。
阿燧走上前,看著父親新生的模樣,又看了看母親殘魂化作的雪蝶印記,突然明白了什么:“娘親是把殘魂寄存在蓮元身上了?等百年后蓮元長大,她就能……”
“就能真正歸位?!?/p>
蕭燼接過話頭,抬手撫摸蓮元的發(fā)頂,指尖觸到雪蝶停留過的地方,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暖意,“她怕我獨自支撐百年太過孤寂,便以殘魂為約,等蓮元掌權(quán)之日,便是我們重逢之時?!?/p>
蓮元似乎被他們的對話吵醒,小嘴動了動,發(fā)出軟糯的哼唧聲。
額間的蓮火紋與發(fā)間的雪蝶印記同時亮起,兩道光芒交織成一個小小的蓮形,在他眉心一閃而逝。
“這孩子,什么都懂。”
蕭燼笑了,眼中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。
此時,七國的百姓們正沐浴在春光里,感受著大地復蘇的生機。
他們望著天空中盤旋的蓮火與雪鏈虛影,又看到蓮元眉心的異象,紛紛跪地叩拜,山呼之聲比此前更甚:“雪帝復生!雪后有約!吾皇蓮元,與天同壽!”
蕭燼抱著蓮元,與阿燧并肩站在疆土中心,接受著萬民的朝拜。
春風拂過他的青絲,吹動他玄色的龍袍,獵獵作響。
他知道,接下來的百年,他將以雪帝之名,守護這片新生的土地,教導蓮元執(zhí)掌天下的智慧,等待與沈昭重逢的那一天。
阿燧看著父親眼中的堅定,又看了看遠方漸漸熱鬧起來的城池,心中一片安寧。
她背后的冰凰紋徹底沉寂,化作一道淺淺的印記,像是在紀念這段跨越生死的歷程。
她知道,自己的使命并未結(jié)束,往后的歲月里,她會成為父親與弟弟之間的紐帶,看著蓮元長成如父親般可靠的君主,看著七國在春光里愈發(fā)繁盛。
百年之約,聽起來漫長,卻在蓮火的溫暖與雪鏈的守護中,變得充滿期待。
雪蝶棲于嬰發(fā),雪帝立于山河,而那份跨越生死的相守,終將在百年后的春光里,綻放出最絢爛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