斷魂崖的巖壁在子時月光下泛著青紫色，夜霧像流動的絲綢纏繞在峭壁間。蘇芷的鉤爪第三次擦過濕滑的巖縫，終于卡進(jìn)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棱。她懸在百丈高空，藥簍隨動作輕輕晃動，里面幾株普通草藥發(fā)出干燥的沙沙聲。

"再往左三寸。"她默念師父傳授的方位口訣，右手銀刀精準(zhǔn)插入巖縫。刀刃與某種堅(jiān)硬物體相撞時，幾點(diǎn)幽藍(lán)色火星濺落在她虎口上。血腥味突然濃烈起來——巖縫深處，一簇形如龍角的暗紅色菌類正隨著她的呼吸頻率微微發(fā)光。

血靈芝表面的紋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辨，那些蜿蜒的血絲構(gòu)成完整的龍鱗圖案。蘇芷的指尖在觸到菌蓋時頓了頓，師父咳血的畫面閃過腦海。三個月前，師父為救她被毒箭所傷，如今已是油盡燈枯。這株傳說中的血靈芝，是唯一的希望。

"師父說血靈芝只生長在斷魂崖背陰處，十年一開花，花開時龍紋顯現(xiàn)..."蘇芷輕聲自語，小心地用銀刀割下整株血靈芝。菌蓋脫離巖壁的瞬間，她似乎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的龍吟。

巖頂突然滾落幾粒碎石。蘇芷側(cè)頭避讓，仍有尖銳的棱角擦過臉頰。溫?zé)岬囊后w順著下頜滴在銀匣上，與血靈芝接觸的瞬間，那些龍紋血絲突然劇烈扭動起來。

"別動。"沙啞的男聲貼著后頸響起，陌刀冰冷的刀鋒抵住她第三根脊椎。蘇芷聞到了鐵銹混著腐肉的氣味，持刀人的呼吸帶著不正常的灼熱。"把匣子給我。"

鉤索猛地收緊，蘇芷借力旋身。月光照亮偷襲者慘白的臉，他右肩的箭傷已經(jīng)潰爛，黑血順著皮革護(hù)腕滴落。更觸目驚心的是他脖頸處蔓延的蛛網(wǎng)狀青斑——與師父毒發(fā)時的癥狀分毫不差。

蕭燼的刀尖在距離她咽喉半寸處停住。毒性發(fā)作讓他的手臂劇烈顫抖，額角暴起的青筋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動。蘇芷突然揚(yáng)手，藥粉從她指縫間灑出，在兩人之間形成淡綠色的霧障。

"七步斷魂散？"蕭燼冷笑，刀勢卻明顯滯緩，"對中毒的人用毒？"

"是曼陀羅花粉。"蘇芷的銀刀不知何時抵住了他肋下要穴，"能暫時麻痹痛覺。"她的目光落在他傷口滲出的黑血上，某種猜測在心底成形。崖頂傳來的嘈雜人聲與火把亮光打斷了思緒。

至少二十個追兵。蕭燼的瞳孔收縮了一下，刀鋒轉(zhuǎn)向懸崖上方。這個細(xì)微動作讓蘇芷確認(rèn)了兩件事：追兵是沖他來的，而他此刻更在意威脅而非血靈芝。

"我能解這毒。"她突然將銀匣往崖外虛晃，"但你要帶我活著離開。"

蕭燼的左手捏碎了身旁突出的巖石。碎石滾落深淵，久久聽不到回音。"憑什么信你？"他齒縫間滲出的黑血滴在蘇芷手背上，立刻腐蝕出細(xì)小的血泡。

火把的光亮已經(jīng)照到他們頭頂?shù)膸r架。蘇芷突然松開鉤索，縱身躍向下方更狹窄的凸巖。這個動作讓她完全懸空在萬丈深淵之上，僅靠左手抓著巖縫維持平衡。藥簍撞在石壁上發(fā)出悶響，血靈芝的幽光在黑暗中劃出驚心動魄的軌跡。

"瘋子！"蕭燼低吼，卻見追兵的箭矢已如雨般落下。

蘇芷嘴角微揚(yáng)，她知道自己的賭注下對了。這個重傷的男人需要她，正如她需要他的保護(hù)。箭矢擦過她的衣袖，帶起一道血痕。就在她即將力竭松手的剎那，蕭燼的鉤索纏住了她的手腕。

"別死了，小毒醫(yī)。"蕭燼咬牙將她拉回，兩人身體相撞的瞬間，蘇芷聞到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某種奇特的松木香氣。

箭雨越來越密，蕭燼拽著蘇芷向崖壁另一側(cè)蕩去。蘇芷看到原先站立的地方已被箭矢釘滿，幾支特制的倒鉤箭深深嵌入巖石，箭尾的黑色羽毛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

"玄鷹衛(wèi)..."蕭燼的聲音里帶著蘇芷聽不懂的復(fù)雜情緒。他突然發(fā)力，帶著蘇芷向?qū)γ嫔奖诘囊粋€隱蔽洞穴蕩去。

風(fēng)聲呼嘯，蘇芷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。就在他們即將抵達(dá)洞穴的瞬間，一支利箭破空而來，直取蕭燼后心。蘇芷不假思索地?fù)]動銀刀格擋，箭矢被劈成兩半，但鋒利的箭頭仍劃破了蕭燼的衣袍。

兩人重重摔在洞穴入口的平臺上。蕭燼悶哼一聲，傷口再次崩裂。蘇芷迅速翻身而起，銀針已在指間閃爍寒光。

"別動！"她低喝，銀針抵住蕭燼的咽喉，"現(xiàn)在，我們重新談?wù)剹l件。"

洞穴深處傳來滴水聲，黑暗如潮水般包圍兩人。蕭燼突然笑了，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齒："小毒醫(yī)，你的手在抖。"

蘇芷確實(shí)在顫抖，但不是因?yàn)榭謶?。她腰間的玉佩不知何時滑出了衣襟，在黑暗中散發(fā)著微弱的青光。而蕭燼的目光，正直直盯著那半塊殘缺的青龍玉佩。

幾乎同時，蘇芷也看到了蕭燼因衣袍破損而露出的鎖骨——那里有一個清晰的烙印，與她的玉佩紋路如出一轍的龍首圖案。

"你..."蘇芷的聲音哽在喉嚨里。十年前青龍閣滅門的慘叫聲突然在耳邊回響，火光中，母親將半塊玉佩塞入她懷中，然后用力將她推下懸崖...

蕭燼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。他猛地抓住蘇芷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："這玉佩，你從哪得來的？"

洞外，追兵的火把越來越近。蘇芷感到一陣眩暈，血靈芝的幽光與玉佩的青芒在她視線中交織。命運(yùn)的齒輪，在這一刻悄然轉(zhuǎn)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