鼓聲越來越近,每一聲都像敲在我心口。我下意識后退半步,后背抵上了老夫人堅實的臂膀。
"別怕。"祖母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戰(zhàn)場上歷練出的鎮(zhèn)定,"他們是你親生父母。"
我死死攥住裙角?,F(xiàn)代的記憶與這個身體的記憶在腦海中撕扯——我是看過無數(shù)歷史文獻的研究生,也是十六年未見父母的將軍府小姐。
眼前黑壓壓的鐵騎隊伍揚起塵土,鎧甲反射的冷光刺得眼睛發(fā)疼。
姜瑤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在隊列最前方,腰背挺得筆直。她摘下頭盔抱在臂間,黑發(fā)高高束起,露出后頸一道猙獰的傷疤。我從未見過有人能站得這樣像一柄出鞘的劍。
"末將姜烈——"
最前方的男人翻身下馬,鐵甲相撞發(fā)出鏗鏘之聲。
他摘下頭盔的瞬間,我呼吸一滯。那張臉如刀削斧刻,右眉斷處一道傷疤沒入鬢角,眼睛卻亮得驚人。
"攜妻林氏——"
女將軍緊隨其后揭下面甲。她比我想象中更美,不是閨閣女子的柔美,而是如霜刃般的銳利之美。鳳眼下有淺淺的紋路,唇角緊繃著,目光掃過來時,我竟不由自主地發(fā)抖。
"奉詔回京!"
兩人齊聲說完,身后數(shù)十鐵騎同時下馬,動作整齊劃一。整個庭院安靜得能聽見鎧甲摩擦的聲音。
老夫人推了推我的后背。我踉蹌半步,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了過來。
“父親——”我強迫自己用這個稱呼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母親的手無意識地按在了刀柄上。
"璃……兒?"父親的聲音比想象中柔和,卻帶著長年發(fā)號施令的威嚴。
我該行禮的?,F(xiàn)代的記憶告訴我該跑過去擁抱他們,但這個身體的記憶卻讓我僵在原地。十幾年來第一面,他們甚至沒卸甲就來見我,鎧甲上還帶著血腥氣和戰(zhàn)場風塵。
"父親,母親。"我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,然后按祖母教的禮儀深深福下去。
一股鐵銹味突然涌入鼻腔。父親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住了我,他的鐵手套冰冷刺骨,卻意外地沒有用力。
"不必多禮。"他說得很急,像是怕我消失一樣,"你長得……很像你外祖母。"
母親也走了過來,她的手在顫抖。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她左臂鎧甲有一處新鮮的凹陷,似是箭傷。
"我們……"她開口又停住,轉(zhuǎn)頭看了眼父親,"我們給你帶了禮物。"
姜輝突然大笑出聲:"小妹肯定嚇壞了!你們這副模樣,活像要上陣殺敵似的!"他一把攬住我肩膀,"別怕,他們吃人前都會先問過我的。"
緊繃的氣氛突然松動了。
父親嘴角抽了抽,母親則直接給了姜輝一個爆栗:"混賬東西,怎么跟你妹妹說話的!"
我偷偷看向姜瑤。她仍站在原地,臉色蒼白得可怕,右手死死按在劍柄上,青筋暴起。
"瑤兒?"母親敏銳地察覺到異常。
"卸甲。"姜瑤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,"先卸甲。"
父親皺起眉頭,但老夫人已經(jīng)拄著虎頭杖走了過來:"瑤兒說得對?;丶揖驮撚谢丶业臉幼?。"她轉(zhuǎn)向我,聲音柔和下來,"璃兒沒見過你們這副模樣,別嚇著孩子。"
我這才明白姜瑤為何如此激動。在她眼中,這場景恐怕勾起了某些可怕的記憶。之前的我——或者說原主——究竟做了什么,讓她連父母著甲都如此恐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