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并肩躺在榻上,月光將床幃照得如同水底。她斷斷續(xù)續(xù)講述著那個噩夢的細節(jié):長廊兩側的青銅鏡,鏡中扭曲的人影,還有門后若隱若現的女子哭聲。
"最奇怪的是……"姜瑤聲音漸低,"我明明從未去過那個地方,卻知道它叫'鎖月樓'……"
"鎖月樓?"
"皇宮禁苑的一處隱秘院落。"她翻了個身,"前世直到……最后時刻,我才被帶進去。"
我沒有追問"最后時刻"是什么。她的顫抖已經說明一切。
夜風拂過窗欞,發(fā)出嗚咽般的聲響。
姜瑤在夢中也不安穩(wěn),眉頭緊鎖,手指不時抽搐。我輕輕拍著她的背,哼起抗疫時聽她唱過的《驅疫謠》。
不知過了多久,我也沉入夢鄉(xiāng)。這一次,夢境格外清晰——
我站在那條無盡的長廊里,兩側青銅鏡中映出無數個"我",卻每個都略有不同。有的嬌縱傲慢,有的溫婉可人,有的戎裝佩劍……最遠處那個鏡中的"我",竟戴著太子妃的鳳冠!
金箔如雨飄落,每一片都刻著"鏡不可信"。我彎腰拾起一片,上面的花紋突然變成母親匕首的模樣,而匕首尖端正滴著血……
"璃兒!醒醒!"
姜瑤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。晨光已經灑滿房間,她正緊張地拍打我的臉:"你一直在尖叫。"
我這才發(fā)現自己喉嚨生疼,而姜瑤的手臂上有幾道新鮮抓痕——顯然是我的"杰作"。
"對不起……"我慌忙查看她的傷口。
姜瑤卻不在意地甩甩手:"同一個夢?"
我點點頭,從枕下取出前兩夜收集的金箔。三片并排放在被面上,花紋拼合成一個完整的圖案——正是母親匕首鞘上的圖騰。
姜瑤倒吸一口冷氣:"前世這把匕首是宇文銘獻給皇帝的壽禮……"她手指輕撫花紋,"后來成了處決姜家的刑具。母親從未佩戴過它。"
"這次不一樣了。"我再次強調,"阿姊,看看這個。"
三片金箔在朝陽下熠熠生輝,邊緣嚴絲合縫。姜瑤突然紅了眼眶:"前世……從未有過這些金箔。"
我們沉默地對視,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——命運確實已經改變。
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。姜瑤閃電般收起金箔塞進袖中,同時另一只手已按在劍柄上。動作行云流水,哪還有半點夜里的脆弱。
"大小姐、二小姐。"白芷在門外輕喚,"老夫人請你們去松鶴堂用早膳。"
"知道了。"我應道,突然想起什么,"阿姊,今日是不是……"
"中秋。"姜瑤面無表情地整理衣襟,"團圓宴。"
這個詞在她口中說不出的諷刺。前世的中秋,正是姜家滅門之日。
"這次不一樣。"我第三次說出這句話,伸手為她撫平衣領皺褶,"我們會一起改變它。"
姜瑤定定地看著我,突然伸手拂去我額前碎發(fā):"梳洗吧。記住……"她壓低聲音,"無論今日宴席上發(fā)生什么,別碰任何銅鏡。"
她轉身離去時,袖中金箔發(fā)出輕微的碰撞聲。我摸向枕下,那里還藏著第四片金箔——是今晨新出現的,上面刻著一個模糊的日期:八月十五。
今日正是中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