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陽光像融化的黃油,澆在華碩高中的櫻花樹上。沈夢坐在操場秋千上,聽著林小棠的筆尖在信紙上沙沙作響。粉色信箋上的字跡被春風(fēng)吹得晃蕩,她瞥見“許言”兩個字時,忽然想起韓爍昨天在圖書館說的話:“櫻花花期只有七天,像某些人的暗戀一樣短暫?!?/p>
“幫我看看這句怎么樣?”林小棠咬著筆帽湊近,“‘你在球場上投三分的樣子,像極了我宇宙里的超新星爆發(fā)’——是不是很有天文社特色?”沈夢失笑,接過信紙時,櫻花落在“超新星”三個字上,像撒了把腮紅。
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。沈夢抬頭,看見許言正在運球,陽光穿過他的發(fā)絲,在地面投出晃動的光斑。她想起上周籃球賽,韓爍替許言撿球時,指尖在籃球上停留的模樣,忽然覺得喉嚨發(fā)緊——那個動作,和他替自己撿鋼筆時一模一樣。
“字太擠了,這里要留白?!彼槌鲎约旱墓P記本,撕下張帶櫻花邊框的信紙,“用這個寫吧,許言坐第一排,容易被老師發(fā)現(xiàn)。”林小棠歡呼著接過,鋼筆尖在新信紙上落下時,韓爍的身影突然出現(xiàn)在籃球場邊,白襯衫被風(fēng)吹得鼓起,像片即將飄落的云。
“我去買飲料。”沈夢慌忙起身,秋千繩在腿間劃出弧線。路過籃球架時,許言突然喊住她:“沈夢,幫我遞下水瓶?”她轉(zhuǎn)身,看見韓爍停在三步之外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粉色信紙和櫻花信封上,瞳孔驟然收縮。
“給你的?!痹S言的指尖擦過她手背,接過水瓶時,嘴角揚起陽光般的笑,“謝了,學(xué)霸妹妹?!鄙驂袈犚娚砗髠鱽砑垙埛瓌拥穆曇簦D(zhuǎn)頭時,看見韓爍手里攥著她剛才撕下的筆記本紙,上面還留著半朵櫻花壓痕。
“韓爍?”她剛開口,少年已經(jīng)轉(zhuǎn)身大步離開,白襯衫后領(lǐng)翹著,像只受到驚嚇的鳥。櫻花落在他發(fā)梢,卻被他煩躁地揮開,像驅(qū)趕什么礙眼的東西。
“他怎么了?”林小棠不知何時湊過來,“臉色比我上次考砸數(shù)學(xué)還難看?!鄙驂舳⒅n爍消失的方向,想起他攥紙時發(fā)白的指節(jié),忽然覺得櫻花香氣里混進了苦味,像未成熟的青梅。
下午的物理課,韓爍沒有像往常一樣把筆記推過來。沈夢盯著他的后腦勺,看他的鋼筆在草稿紙上用力劃過,留下幾乎要穿透紙張的痕跡。她想起早上他替她占座時,還在抽屜里放了包暖寶寶,現(xiàn)在卻連余光都不愿施舍。
“沈夢,你來回答這個問題?!崩蠋煹穆曇舸唐瓶諝?。她慌忙起身,卻在抬頭時,看見黑板上的公式——正是昨夜韓爍熬夜教她的題型。答案在舌尖打轉(zhuǎn),卻因為想起他耳尖的紅,突然變得滾燙。
下課后,林小棠拽著她往操場跑:“快幫我把情書交給許言,他今天下午有訓(xùn)練!”粉色信封在春風(fēng)里飄啊飄,沈夢看著封口處的櫻花貼紙,忽然想起韓爍今天早上的表情,想起他手腕上若隱若現(xiàn)的紅繩。
“我在這兒等你?!彼T诓賵鲞叺臋鸦湎?,看林小棠蹦蹦跳跳跑向籃球場。許言接過信封時,陽光正落在他睫毛上,像撒了把金粉。遠處的韓爍抱著作業(yè)本路過,腳步突然頓住,目光死死盯著許言手中的粉色信封。
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粘稠。沈夢看見韓爍的臉色瞬間變白,看見他轉(zhuǎn)身時撞翻了旁邊的垃圾桶,看見櫻花落在他慌亂的腳步里,像他此刻支離破碎的心情。她想喊住他,卻被林小棠的歡呼聲打斷:“他說周末約我去看櫻花!”
深夜的圖書館老位置,金屬盒里多了張皺巴巴的紙。沈夢摸著上面被指甲劃破的痕跡,認出是早上撕下的櫻花信紙,背面用鉛筆寫著:“原來超新星爆發(fā),從來不是為我?!弊舟E被水痕暈開,像某個深夜的眼淚。
“韓爍?”她輕聲喚他,聲音在靜謐的圖書館里格外清晰。少年的影子從書架后緩緩探出,眼窩比早上更深了些,像被夜色浸過的井。他的指尖捏著枚銀杏書簽,正是她去年送他的那枚,葉脈間的字跡被反復(fù)摩挲,幾乎要看不清。
“所以,”他的聲音輕得像櫻花飄落,“你喜歡許言?”沈夢想開口解釋,卻看見他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盒子,里面是準(zhǔn)備送她的櫻花耳釘,“本來想等櫻花季結(jié)束再給你,現(xiàn)在看來……”
耳釘在臺燈下閃著溫柔的光。沈夢想起他昨天在櫻花樹下說“花期短暫,所以要及時告白”,想起他藏在金屬盒里的星空棒棒糖,想起每個她以為他在看櫻花的瞬間,其實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。
“不是的!”她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,“這是林小棠寫給許言的情書,我只是幫忙——”話沒說完,就被圖書館的閉館鈴聲打斷。韓爍迅速合上盒子,起身時,書簽掉在地上,露出背面他新刻的字:“Sakura and you, both are my universe.”
櫻花在窗外飛舞。沈夢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,忽然明白誤會像錯位的光譜,明明近在眼前,卻因為折射而顯得遙遠。她摸出手機,給林小棠發(fā)消息:【明天陪我去澄清誤會,事關(guān)重大?!?/p>
第二天的籃球場飄著櫻花雪。許言接住林小棠遞來的礦泉水,笑得像初升的太陽:“其實我早就知道是你寫的情書,那個‘超新星’的比喻,和你上次問我借天文社筆記時一樣可愛。”
沈夢站在櫻花樹下,看著林小棠通紅的耳尖,忽然想起韓爍。遠處的教學(xué)樓頂,有個白色身影閃過,她攥緊櫻花耳釘?shù)暮凶?,朝樓梯口跑去?/p>
“韓爍!”她在天臺追上他,氣喘吁吁地遞出盒子,“昨天沒說完的話,現(xiàn)在聽我說——”少年轉(zhuǎn)身時,她看見他眼底的星光,像被雨水洗過的寶石。
櫻花落在耳釘盒上。沈夢深吸一口氣,像解一道最復(fù)雜的方程式:“林小棠喜歡許言,那封情書是我?guī)退龑懙摹6摇彼D了頓,將耳釘盒塞進他手里,“我這里,有比櫻花更重要的東西?!?/p>
韓爍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打開盒子,櫻花耳釘在陽光下旋轉(zhuǎn),映出她泛紅的臉頰。遠處的櫻花紛紛揚揚落下,像無數(shù)封未寄出的情書,而他此刻終于讀懂,那些藏在錯位信封里的心意,從來都只屬于彼此。
“笨蛋?!彼穆曇衾飵е俸笥嗌男σ?,指尖替她戴上耳釘,“以后這種事,能不能早點說明白?”櫻花落在他睫毛上,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頭頂?shù)幕ò辏瑒幼鬏p得像觸碰一顆新生的恒星,“我以為……你要離我而去了。”
沈夢看著他耳尖的紅,想起天臺圍欄上新增的刻字——在“S&M”旁邊,多了行小字:“櫻花會落,但你是我永遠的花期?!彼鋈幻靼祝行┱`會雖然疼痛,卻像櫻花的凋零,是為了讓果實得以生長。
春風(fēng)卷起滿地櫻花,在他們腳邊織成粉色的毯。沈夢聽見自己的心跳,和韓爍的共振成同一頻率,像兩顆終于校準(zhǔn)光譜的恒星,在彼此的宇宙里,綻放出最璀璨的光。
而那封錯位的情書信封,此刻正躺在籃球場的垃圾桶里,被櫻花覆蓋。但有些東西,已經(jīng)在兩顆年輕的心里,寫下了最正確的方程式——不是錯位的光譜,而是永恒的引力,讓他們在浩瀚星海里,終將相遇,終將相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