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蓬萊弟子匯合后，眾人一同前往蜀山。對蜀山輕染而言，這地方已不陌生，路徑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。她于蜀山有恩，住的院子依舊是舊時那座，一塵不染，甚至連她上次遺留在此的太師椅都原封未動。剛一躺下，便聽見一道略帶埋怨的聲音：“小漫天，你也太不夠意思了，居然自己先走了。”

輕染連眼睛都未曾睜開，懶懶回道：“不是給你們留信了嗎？”

作為蓬萊少主，自然要先與自家門人匯合，再一同前來蜀山，否則豈不失了體面？笙簫默被這回答噎得一時語塞，他本意并非指責(zé)輕染不辭而別，而是埋怨為何沒帶上自己同行。這丫頭怎么聰明一世，偏偏此時愣頭愣腦？無奈之下，只得搖扇掩飾尷尬：“我們離開時，輕水和孟玄朗讓我代他們謝過你。話說，輕水怎么突然開竅了？”

笙簫默雖佯裝隨意，卻心知肚明其中另有蹊蹺。輕水近日的表現(xiàn)宛若高人指點，再聯(lián)想到之前輕染曾喚輕水外出——莫非這二者有所關(guān)聯(lián)？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追問，那當(dāng)事人已然溜之大吉。至于去問輕水……他可沒那么清閑。

“人哪，沒有足夠的能力，卻妄圖既要又要，天下哪有這般美事？他既想借周國之力復(fù)位，那么這樁婚事，想逃也逃不了?！陛p染淡淡道來，語氣冰冷，無波無瀾，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事。

然而，笙簫默并未被她的冷漠所懾，反倒半開玩笑似的說道：“你這小丫頭，通透得一點也不像十六歲，將來要找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法眼？”

話雖戲謔，手中的扇骨卻被捏得咯咯作響，暴露了他內(nèi)心的真實情緒。顯然，他并未真正釋懷。

輕淡也沒讓他久等，悠悠開口：“隨緣吧，得之我幸，不得我命。但有些條件還是得提的：長得不能太丑，話不能太少，廢話也不能多；修為不能太差，最好孤身一人，無牽無掛?！?/p>

她的話語輕松散漫，似是玩笑，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忽視的認真。其實，她壓根沒想過找什么伴侶。只要她愿意，她完全可以一輩子都不考慮此事。蓬萊向來注重血脈傳承，若是因她斷絕后嗣，那位便宜老爹會否氣得跳腳？這點輕染并不在意。

笙簫默卻被她的要求雷得不輕，心中暗自對比了一下自身條件，竟發(fā)覺自己與這些標準頗為契合。然而，二人身份懸殊，一個是長留儒尊，一個是蓬萊少主，這種念頭稍縱即逝。于是，他索性故作鎮(zhèn)定地調(diào)侃道：“就你這要求，怕是要孤獨終老了。”

“找不到就不找唄，我也不稀罕?！陛p染無所謂地回應(yīng)。

笙簫默正欲接話，耳畔卻傳來淺淺的呼吸聲。他低頭望去，只見輕染已然陷入夢鄉(xiāng)。無奈之下，只能嘆了口氣。自從遇見這個丫頭，他的嘆氣頻率似乎比以往所有年月加起來還要多。

兩人之間的距離，猶如天塹。她是蓬萊少主，天生傲骨，不屑居人之下。有手段、有天賦、更有謀略，比起他的師兄尚且更勝一籌，長留的地位遲早會被取代。待到那一天到來時，他又該如何自處？目光落在眼前安然入睡的人臉上，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。他壓抑住復(fù)雜的情緒，俯身將輕染抱起，輕輕安置在床上，為她蓋好被子，隨后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。

坐在屋外石桌旁，夜風(fēng)拂面，笙簫默神色復(fù)雜地望向天際，思緒隨著星光飄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