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陽光慵懶地穿過落地窗，在咖啡店的原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林洛正俯身調(diào)試新到的咖啡機，額前碎發(fā)隨著動作輕輕晃動，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
咖啡豆研磨的聲響混合著藍調(diào)音樂，在溫暖的空氣中流淌。

"這個閥門角度再調(diào)低兩度?！鄙蜓缘穆曇魪纳砗髠鱽?，帶著口罩也掩不住那股清冽的薄荷氣息。

她戴著鴨舌帽站在原料架前，指尖撥弄著哥倫比亞咖啡豆，腕骨在陽光下白得透明。

林洛耳尖發(fā)燙，假裝專注地旋轉壓力閥。三天前那場暴雨后，這位大明星突然成了他店里的常客。

此刻她穿著oversize的牛仔外套，看起來就像個普通大學生，只有偶爾從帽檐下漏出的眼線弧度還殘留著舞臺妝的痕跡。

"今天要不要試試——”

風鈴突然清脆作響。林洛抬頭時咖啡粉撒了一桌，深褐色的粉末在白色工作臺上格外刺眼。

蘇婉提著印有玉蘭花的點心盒站在門口，米色開衫下露出淺青旗袍的立領。

"媽？”林洛的聲音卡在喉嚨里。沈言瞬間背過身去整理咖啡豆罐，手指在鐵罐上敲出慌亂的節(jié)奏。

蘇婉的目光在沈言背影上停留了半秒，笑意從眼尾漾開："路過福記給你帶了些核桃酥?！彼龑Ⅻc心盒放在最近的卡座上，指甲輕輕刮過盒面，"這位是？”

"小雨！”林洛搶步上前擋住操作臺，手背蹭到打翻的咖啡粉，"來幫忙的朋友?！?/p>

他喉結滾動著補充，"大學生，勤工儉學。”

沈言轉身時已經(jīng)戴上墨鏡，嘴角扯出標準的社交微笑："阿姨好?！甭曇舯绕綍r低了八度，像被砂紙磨過。

蘇婉解開點心盒的動作行云流水："正好一起嘗嘗?！彼制に榱训穆曧懬宕鄲偠?小雨學什么專業(yè)？”

"新聞傳播?！鄙蜓越舆^核桃酥時指尖微顫，碎屑落在牛仔褲上形成細小的斑點。

林洛突然插進來："媽你今天沒課？”他往沈言面前放了杯拿鐵，奶泡拉花是歪歪扭扭的愛心。

"退休教師協(xié)會的茶話會改期了。”蘇婉抿了口紅茶，目光掃過沈言面前那杯，"小雨喜歡喝拿鐵？”

沈言剛要開口，林洛已經(jīng)脫口而出："她其實更愛美式加雙份糖漿?！痹捯怀隹诰徒┳×耍蜓栽谧老潞莺莶茸∷哪_。

蘇婉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杯沿："出版社工作很忙吧？”

"我在雜志社做校對。”沈言條件反射般回答，隨即意識到失言，墨鏡后的睫毛劇烈顫動。

林洛的咖啡勺當啷掉在地上。

陽光偏移了十五度，照出空氣中懸浮的微塵。蘇婉突然起身："瞧我這記性，老年大學報名表還在包里。”

她走向收銀臺取包時，沈言注意到她發(fā)間若隱若現(xiàn)的銀絲，整齊地藏在烏黑的主色調(diào)里。

"哎呀——”米色手提包戲劇性地翻倒在柜臺邊，物品散落一地。

沈言幾乎是彈起來幫忙，卻在撿起皮質(zhì)錢包時僵住了。

翻開的夾層里，穿兔子連體服的幼年林洛正沖她咧嘴傻笑，門牙缺了半顆。

"噗！”笑聲從指縫漏出來，沈言整張臉漲得通紅。

林洛沖過來時差點被拖把絆倒，看到照片后耳根瞬間紅透："媽！這什么時候的——”

"去年整理相冊時放的。”蘇婉從容不迫地接過錢包，指尖輕輕拂過照片邊緣，"你小時候多可愛?！?/p>

她突然轉向沈言，"手這么涼，是不是穿少了？”

沈言下意識把手藏到背后，腕上的鉑金手鏈叮當作響。

林洛抓起她的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："店里空調(diào)開太大了?！?/p>

蘇婉整理手提包的動作頓了頓，拉鏈發(fā)出流暢的滑動聲。

當她再次抬頭時，眼角的笑紋變得柔軟："突然想起要買醬油。”走到門口又回頭，"洛洛，記得給客人煮姜茶?！?/p>

玻璃門開合的瞬間，街道的喧囂涌進來又退去。

沈言慢慢從林洛口袋抽出手，掌心全是汗："你媽媽...是不是...”

林洛望著窗外母親遠去的背影，夕陽給她周身鍍上毛茸茸的金邊。

蘇婉在拐角處停下，對著手機說了什么，屏幕的藍光映亮了她含笑的嘴角。

"要完蛋了?！绷致灏涯樎襁M掌心，聞到自己手上殘留的咖啡香，"她退休前可是教心理學的?！?/p>

沈言突然摘下墨鏡，琥珀色的瞳孔在暮色中閃閃發(fā)亮："那張照片...”她嘴角抽搐著，"能給我復印一張嗎？”

門外，蘇婉站在公交站牌后，透過櫥窗看著店里兩個年輕人突然笑作一團。

她輕輕按掉正在錄音的手機，把"兒子疑似戀愛對象調(diào)查記錄"的備忘錄標題刪掉，重新輸入："未來兒媳觀察日記（一）”。